眼下避開了其他人,陸雲初也用不着拐彎抹角,直擊主題地質問道:“你不是知照,你是什麼東西?”
林知照垂下眼睑看着小臂上的手,陸雲初跟被燙了一下似的猛然松開縮回去。
“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林知照語速變慢了不少,像故意釣着人胃口似的,“我就是林知照,林知照就是我,不必懷疑。”
陸雲初扯着唇冷笑一聲,意念召出的無名劍瞬間架到了對方肩膀上:“真當我認不出來知照是什麼樣嗎,你個冒牌貨,最好老實交代。”
林知照輕笑一聲,擡手平撫過頸側的利劍,冰冷又鋒利。
“我可是從不說假話,我就是林知照。”他看着陸雲初,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冷不丁轉換為黑漆漆的顔色,如同能吞噬一切的深淵。
陸雲初看着他的變化,眼睛都沒眨一下,迅速把一堆網文常用套路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然後謹慎問道:“你是心魔?”
林知照嗤笑,并指夾着劍刃做了個往下壓的動作,不料無名劍隻順着他的力道下彎,實則分毫未損,他不禁變了臉色,分外不悅地看着陸雲初。
“那般不入流的東西,豈能與我相提并論?”他語氣陰郁地說着,但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對,像是在林知照本音上覆蓋了一層空靈的女聲。
陸雲初眸光微動,握劍的手不自覺更緊了,再開口時少了幾分耐性:“不管你是什麼東西,從他身上滾下來。”
“怎麼,如此憐惜我這副身體麼?”林知照目光挑釁地看着他,隻是語氣令人無端發冷。
語畢,林知照的指尖朝着劍刃撞過去,陸雲初及時收劍,又在頃刻間揮劍直劈對方的脖子。林知照冷笑了下,似乎有些意外對方的反應。
他擡手輕輕一擋,無名劍尚未觸碰到他便被猛然彈了出去,連帶得握着劍柄的陸雲初都倒退幾步狠狠撞到了牆上,無名劍脫手掉落的一瞬間便自行收了回去。
“噗——”就在這時,立在原地的林知照臉色驟然一變,竟是捂着心口噴出一大口鮮血。
他的瞳色在一瞬間變幻莫測,模樣有些駭人,到最後黑壓壓的顔色被徹底覆蓋,重新回歸到正常的淺色。
另一邊的陸雲初忍痛咳出一口血來,職業病臨時發作,吐血姿勢都跟拍戲似的,下意識想要追求美觀,隻是撞上牆的後肩實在疼得厲害,整張臉都失了血色。
不知為何,這邊的動靜沒引來人,陸雲初心緒繁雜地擡起頭,銳利的目光掃過去後瞳孔驟縮,急忙掙紮上前扶住林知照:“知照,你怎麼樣?”
恢複過來的林知照有氣無力地将整個身子壓到他身上,淡淡掃了一眼他慘白的臉色:“我們進來多久了?”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陸雲初沒想到林知照竟然連這次入障的記憶都沒有,這絕對不是一般的反常。
“才一小會兒,剛才那個……是誰?”他看着林知照的眼睛,隻覺得現在順眼多了。
林知照轉着眼珠看起了四周場景,陸雲初還是忍不住多嘴重複一遍,林知照默了默,接着搖搖頭。
陸雲初很不是滋味地撇開眼,知道他有所保留,現在自己都發現了,還是一個字都不肯透露。
林知照調理好内息,松開他自己站好:“走吧。”
陸雲初撚了撚指尖,還是忍不住關心:“你身體怎麼樣?”
“沒事。”林知照禮尚往來地問了一句,“你呢?”
“沒事沒事沒事,你就會說這兩個字。”陸雲初壓着惱怒忽略掉後半句,撞進林知照淡漠的雙眼後又洩了氣,“肩膀磕了一下,死不了,走吧。”
永遠都是這樣對他,他早該習慣的。前世也好,今生也好,林知照這麼讨厭他,卻還能搭手救他,應該滿足的。
“隔壁小吃街的東西不太幹淨,少吃,面館倒是不錯。”往回走時,林知照忽然開口說道。
陸雲初也不扭頭看他,隻是漫不經心般地回了一句:“其實那家面館我以前就買下來了,當然不錯。”
林知照:“哦。”
就這樣?現在陸雲初不僅覺得心涼,肩膀還更疼了。
林知照忽然停下腳步,不等陸雲初反應,他就遞過來一瓶漱口水,在障裡顯得格外突兀。
“……”陸雲初沉默地接了過來,有些搞不懂林知照都在想些什麼,剛還冷漠着,這就又體貼上了。
林知照語氣平淡:“伸手。”
陸雲初順從他的意思,林知照的手有點涼,但觸碰到的時候,他卻隐隐察覺到一股溫熱的力量傳到了自己身上,這種感覺有點奇妙。
他垂着眼睛,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對林知照的态度産生了變化,大概是他懷疑自己與裴曦的關系開始,可真到了确認的那一刻,他又忽然迷茫了。
裴曦呢,裴曦也像他現在這樣,優柔寡斷嗎……
林知照治好了陸雲初肩上的傷,瞥到他恍惚的神色後解釋了一句:“障中法則處于修改中,才剛進來就帶着傷,很危險。”
陸雲初眨眨眼說:“你知道改版的事?”
末了才發覺自己問了句廢話,林知照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直覺,剛才跟他動手的人,沒有騙他。
再多煩心也隻能悶在心裡,眼下還是要先找出障主。
言歸正傳,障中法則改版,保留意識的生人是一個變數,藏起來的鬼也是一個,還有那個語焉不詳的因果,哪種程度才算達成消解,暫時一概不知。
不過有林知照在,大概率最先破解謎題的還是林知照。
一行人按兵不動沒有意義,隻好先分頭進行探索。
魏聲和剛認識的程榆一組,邱恬帶上了一臉警惕的高遐,林知照和陸雲初一組,外加一個貌似看誰都不順眼的齊寒舟。
先前對色彩沒研究出什麼結果,現在一路走過去,好像沒人對齊寒舟身上的顔色感到好奇,陸雲初就找了個當地人問話,才發現在他們眼中大家好像都是彩色的。
“所以隻有我們能看出來不同,因為我們是外來的,還是因為我們是生人?”被當地人認定有色覺障礙的陸雲初提出疑問。
這個問題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