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鳥遊早朝奈平緩着聲音:“我們是黑手黨,頂着這個身份,本來就站在橫濱的最黑暗之處。”
外人絕對想象不到的黑暗,他們無時無刻不站在其中,泥足深陷。
就算她是卧底,快要三年的時間下來,也不敢保證說沒有被黑暗浸染。
兩人對視着,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什麼,這也是他們第一次因為站不站太宰治而産生分歧。
最終還是中原中也率先移開視線,他頗有些挫敗的解釋:“為了生存的迫不得已和主動要去幹,是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小鳥遊早朝奈望着他。
同樣都是壞事,加了一個“悲情”、“局勢所迫”做的就不是壞事了嗎?
前者是被迫壞?後者是天生壞?
在她看來都是壞,全部都不值得同情。
她、太宰和中也是一類人,不管是不是自願身上都背着刑法,不值得被人同情,隻能相互依靠對方舔砥傷口的【惡】,互為野犬呲牙咆哮撕咬着一切敢拿着利刃靠近之人。
也許是少女臉上的表情太過于疑惑,中原中也指尖微動,手掌輕輕落在她的發頂摩挲了兩下,嗓音也輕了起來:“就算是黑手黨,也不能堕落到我抓不住的地方。”
“中也……”
小鳥遊早朝奈目光怔怔:“你……好有當媽媽的潛質哦。”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哪有?!”
暧昧溫馨的氣氛蕩然無存,想要抓住兩位重要之人的手,害怕有一天會與他們越走越遠,遠到他抓不住他們的少年,窘迫的快速收回放在少女頭上的手,臉色爆紅炸毛。
“我知道了,”擡手拍拍正在炸毛的少年肩膀,小鳥遊早朝奈認真道:“我不會堕下去的,太宰也不會堕下去。”
望着少女認真的神态,鬼使神差的中原中也将呼吸放到了最輕,
“要說原因的話,因為中也在拉着我們。”
直到她朝他笑了一下,說出這句話,腦海中毫無預兆的“轟”了一下,他感覺自己受到了震顫。
這句話有隐晦表達【救贖】的意思。
他在救贖早朝奈和太宰,他感覺聽到了這種意思。
……
小鳥遊早朝奈在乎的人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遇到的所有跟這些人有關的事情,她會無條件的站他們。
底線跟他們比起來,不值一提。
太宰治是其中之一,面前的中原中也也是其中之一。
小鳥遊早朝奈會無條件的站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身邊,中原中也會在意識到另外兩人下陷時拉住他們,而太宰治……
回顧以往,他在以自己的方式保護着他們。
他們三人相互保護,相互在意,盡管明面上傲嬌不承認,意見不和,互損互怼,但卻是稍微往後一靠,便能牢牢靠的住的怎麼也靠不倒的後背般存在。
要說藏在心底的救贖,在三人的任意其中一人心底,恐怕都能找到另外兩人存在的空間。
望着對面臉色爆紅冒煙的中原中也,小鳥遊早朝奈直言:“臉好紅。”
“!”對方别過臉,卻更加紅了。
“不想要睡覺,完全沒睡意了。”黑發黑眸的少女面無表情:“一起去幹點有意思的事情吧?”
赭發少年一整個番茄腦袋:“啥?!……說什麼呢?什麼叫有意思的事情?!”
别突然說這種讓人心跳暴增的話啊!笨蛋!
“就是有意思的事情啊,要去嗎?”
“……”
“去。”
*
港口黑手黨刑訊室。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報,少年緩步踱出昏暗充斥着血腥味道的房間。
在如此寂靜的深夜,太宰治并沒有想要休息的意思。
未被繃帶纏住的眸子緩緩眨了一下,誰也不知道此時他在想些什麼。
一個人安靜下來的時候能感受到的也就隻有孤獨了,一直保持着運轉的大腦,想的事情開始不受控制。
要回住處嗎?
回去了也是一個人,在被地圖抛棄的地方,仿佛他也被世界,被世界上的一切所抛棄。
除了海邊的垃圾場,港口黑手黨的幹部辦公室,能去的地方還有哪裡?
織田作有他收養的孩子們,早朝奈有着自己的家人,中也有信賴到能和他勾肩搭背的好兄弟般手下,安吾不喜歡深夜被人打擾,森先生……還是算了。
隻有他,在此時此刻是一個人。
“太宰先生,裡面已經收拾好了。”
芥川龍之介略顯病态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太宰治沒有回頭,此時跟在他身後的少年并沒有令他的孤寂感減輕一點,因為他知道,這個少年最終的歸宿是港口黑手黨。
要想在港口黑手黨活下去,除了比他們更狠,沒有别的辦法。
而他……察覺到森先生有那種想法後……他隻覺得諷刺可笑,又覺得這很森先生。
所以,就算身後站着人,也還是孤身一人啊。
少年頗有些自嘲的勾起唇角,蓦的,他突然發現他對獨自一人有些不适應了,耳邊沒有特定之人的聲音,更顯得世界空蕩蕩的一片虛無,胸口憋着一口氣無法發出來,喉嚨堵着濕棉絮的無力感。
不知道該做什麼。
做什麼都無法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