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山嶼便跟着慕啟星去了北城,行俠則被她托給了許言之照顧。
許言之今日要帶着沉英回她家過年。“真可惜,山嶼,我原本想讓你也一起去我家的。不過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行俠的。”
沉英也悄悄塞給了山嶼一道符。“這是我師傅給的,若有危險,能保你平安。雖然都說岷山宮宮主是給極好的人,但你也要小心。”山嶼接過符紙,道了聲謝。
慕啟星在一旁等兩個女孩囑咐完後,向她們點了點頭,然後雙手結印,起了一個轉移陣。
山嶼跟着他進入陣法,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一瞬間就到了岷山。暈的想吐,她蹲下身子緩神。
“抱歉,山嶼師妹,我沒帶過人進轉移陣法,一時失了分寸。”慕啟星見她難受,向她道歉。
“無礙,我也不知道這陣法到距離遠的地方會是這個後果,慕師兄能否告訴我這陣法是如何運行的?”山嶼擺擺手,擡起蒼白的臉問道。這種陣法是高階術法,應是動地術與乘風術相結合使用,不過她一直沒勘破如何将兩者相結合。
“動地術為主,滞空術與乘風術為輔,三者相結合便可使用轉移陣。”幕啟星倒是沒想到她到岷山問的第一句是這個。
山嶼記在心裡,緩過一陣後便起身。她向四周望去。
岷山被冰雪覆蓋,但長了許多松柏,因此放眼望去倒也不顯單調。而且此時山上宮都殿内都張燈結彩,貼滿了對聯,看上去比浮山熱鬧許多。
“雖為修仙之地,但岷山宮與民間一樣愛過節日,且同門上下都很友好,不會排擠岷山之外的人,你不必憂慮。”山嶼聽完後點了點頭。
慕啟星帶着山嶼去了主殿,裡面正有人爬木梯貼福字。
“師弟,你回來啦。”正在忙活的人聽到動靜,轉頭笑道。“旁邊這位小妹妹是誰,長得真可愛,是你收的弟子嗎?不愧是未來宮主,小小年紀便當師傅了。”他話很密,手上動作也不停。
“師兄勿說笑,這位是浮山的師妹山嶼。師傅請她有一事想問。”“哦哦,師傅在内室睡覺呢,我貼完就走,不耽誤你事。”說着,他便下了梯子離開了。
兩人望着刻有上古仙獸的大柱上的福字陷入了沉默。
“山嶼師妹稍等片刻,我去請師傅。”慕啟星回過神,走向内室。
不一會裡面就出來了一個一身素衣的男子,看上四十歲。
當承岷真出來看到山嶼後,瞬間便愣了神,繞着她走了幾圈。“像,真像啊,與江兒從前一模一樣。”他紅着眼眶問山嶼:“你的父親可是承江?”
山嶼垂眸回答:“家父不姓承。”
承岷真聽後閉上眼睛苦澀一笑。
“終究是我對不起他......你恐怕不知,護世劍認承江為主,也能感受到他至親血脈。先前啟星說護世沖撞了你,甚至不願離去。我們擔心你會惹人注意,于是強制帶走了它。”
“既然前輩知道我是何人,叫我過來又是所為何事,據我所知,家父與您并無血緣關系。”山嶼嘲諷,實則心底緊張至極,她手裡緊緊掐着那道符。好在她賭對了,這位岷山宮宮主算是個好人。
承岷真歎了一口氣。“當初都是我的錯。我一時氣糊塗了,将他趕出岷山。卻不想他在浮山呆了一年後便離開了。我雖不與他往來,但也時刻從他妹妹那打聽他的消息。直到元順年三月,姜宜突然告訴我沒有了他兄長的消息......”
承岷真永遠也忘不了那一日晚上,姜宜雙眼通紅,失魂落魄的敲門。
“爹,阿兄他不見了。半個月前他還與我通信,說要給他侄子取名。可是後來音訊全無,我找遍各地也沒有他的消息。我知道,阿兄不是你的親生兒子,可他是真心将您當作父親的,直至消失前他都不願意叫那個浮山宮宮主一聲父親。爹,你幫我找找阿兄好不好,你找找他......”姜宜當時已經懷有三個月的身孕,她之前寫信告訴了兄長,兄長還為孩子取了個名字為“姜與山”。
可她之後無論寫多少信都再也沒有得到回應。
“好好好,爹去找,你不要激動。”承岷真将女兒帶到了醫館平複心情,以免她身子有恙,然後疾步去了命殿。
命殿裡有他消耗壽命為承江和姜宜點的命火,命火燃則人無恙。然而當他進入命殿時,卻看到了目眦欲裂的一幕——承江的命火已經微弱至極,幾乎就要滅掉了。
他趕忙将體内靈氣輸送進承江的命火裡,很快便感受到了不對勁,承江的全部靈力都消失了。
承岷真用了一整夜的時間,才使命火重新燃燒起來。隻是原來的命火是熱烈的紅色,如今已經暗淡無光。他疲憊的坐在階梯上,又在黎明将至時開啟了尋念大陣。
這個陣法開啟需要借用全天下的靈力,而多種靈力聚集在一起會互相排斥,對于使用靈力者來說也十分危險。但承憫真十分擔憂自己的兒子,已經無暇顧及那麼多了。他将自己的雙眼覆蓋住東南西北各地,也遭受到了許多來自外界的攻擊。可他一直都找不到承江的身影,他直到天下之大,找到一個人本就不是易事,可他實在太着急了,怕承江又會遭遇不測。
他滿頭大汗,眉頭緊皺,終是在太陽升起時暈了過去。他仍不死心,日日尋找,終于在三月十二日那天捕捉到了一絲氣息,然而下一刻他的神識卻被攻擊,再也尋不到承江的氣息了。
因為靈根使用太過,他的靈根也從上級降為了中級,至今都沒恢複。是他造成了這一切,他始終對于當初沒有将承江接回岷山這件事感到後悔。
“我開啟了無數次大陣。因實力有限,範圍也由大逐漸變小,可我始終沒有找到他的下落。就在幾個月前,我突然發現那盞命火熄滅了,終究是我對不起他,我對不起我的兒子......”承岷真提起往事,禁不住落淚。
“他從未怨你。若是他知道你現在依然認他為您的兒子,他會很開心的。”山嶼看着眼前仿佛一下子蒼老了二十歲的人開口。“他這些年一直都在狸山。隻是狸山古怪,旁人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因此也探查不到它。而在去年十二月十五日,有淵魔入侵,吃了全村的人,也包括我的家人,父親借着護世劍鞘上殘存的靈力,将我送了出來。我也成了唯一活下來的人。”
“淵魔......淵魔!想當年,他是何等意氣風發,說要斬盡天下魔物,守護蒼生。最後卻又因淵魔而死。江兒,江兒,為父對不起你啊,為父對不起你啊......”承岷真狀若癫狂,身上靈力暴漲,忽然有一道符咒貼在他的額心,随後他便暈了過去。
山嶼看向符咒的主人。慕啟星向她拱手:“師傅這些年将一切過錯都歸結于他自己身上,有時神智不清,還會将我錯認為承江前輩。還望師妹不要計較。”
山嶼難過的搖了搖頭:“我在浮山也聽說過不少關于岷山宮宮主的事迹,他曾經也定是和父親一樣自信張揚的人。做錯事的人沒有絲毫愧疚之心,沒有做錯事的人卻永遠困在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