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在語文老師徐燕那标志性、高跟鞋哒哒踩地的動靜接近,她才渾身一凜,嘴裡小聲嘟囔着,乍一看确實是在背書。
實則在混水摸魚,大腦已經一團漿糊,連自己背了什麼都不知道。
葉霜林坐在正前方聽得格外清晰,上一秒還聽見她在背滕王閣序,下一秒詩句裡就穿插一句化學方程式。
葉霜林很少見她瞌睡成這樣,想笑又顧及着老師在,隻好用課本擋住臉,才敢呲牙咧嘴地無聲笑起來。
聽到她在背化學方程式,靳陸瞥去,眉梢訝異地揚起,他驚訝的點在于——瞌睡成這樣,化學方程式居然都沒背岔。
這時,徐燕抱着胳膊在她們這邊的過道駐足。周圍的背書聲都振奮了許多。
葉霜林低頭背書,在無人注意的課桌下,努力地把腿悄悄往後伸到了孟津禾桌角,然後不輕不重地踢了一腳。
孟津禾清醒了一瞬,隻聽見周圍都是激情澎湃的背書聲,下意識地提高聲音:“落霞與孤鹜齊飛,強酸弱堿甲基橙……”
一隻手重重拍了拍她的課桌,孟津禾木然擡頭,見徐燕面帶和善笑容看着她:“唱串燒呢,還是語文化學齊上陣。”
高中生早讀犯困見慣不怪,徐燕提醒過就走了。
葉霜林則把整個腦袋都埋在書本裡,無聲地大笑,桌子都被帶着顫抖,她剛剛真是發動了畢生的高超演技,忍了又忍,才沒有當着徐燕的面笑出來。
早讀一下課,紀楓就湊了過來,和葉霜林一起肆意嘲笑她:“哈哈哈哈,班長你實話實說,是不是看我們日常生活太枯燥,才演這麼一出,要不是徐燕就在旁邊站着,我早就給你錄下來了。”
“你們夠了啊,别人嘲笑我就算了,你們也來。”
孟津禾把臉埋進臂彎,“我就是睡太晚了。”
“你幹嘛了?又熬夜寫作業了啊?”
“嗯。”
葉霜林拿吸管紮開豆漿,“你别告訴我你把作業全都寫完了。”
“寫完了,”她稍頓,惡狠狠強調了一遍,“全部都寫完了!”
“牛。”葉霜林由衷比了個大拇指。
走廊外三兩成群,都靠在欄杆邊,吵吵鬧鬧地邊吃飯邊聊天,窗戶關着,都有各式各樣的味道往鼻子裡鑽。
特别是白煮蛋的味兒,果然有些食物隻有吃進自己嘴裡才是香的。
七班有規定不能在班裡吃飯,葉霜林再不舍得風扇和空調,還是拎起喝了一半的豆漿和早飯,“走,出去吃飯。”
也就是這時,孟津禾想起今天是靳陸買的早飯。
平常是他們一起去買,各自買各自的互不幹涉,但她今天因為頭發亂翹耗費了一些時間,出門後發現靳陸已經買好了。
進了學校,孟津禾就把早飯的事抛之腦後了,靳陸顯然也忘了給她,他會把早飯放在哪裡?
靳陸的課桌收拾得格外幹淨,除了右上角擺着一個大容量的水杯,就隻剩下書本,幾乎是一覽無餘。
葉霜林一回頭沒看到人影:“你找什麼呢?”
“找我的早飯。”
“你這是瞌睡到哪種境界了,到現在都還沒睡醒,”葉霜林一臉悲憫,把她往旁邊帶,“來,你座位在這邊。”
靳陸從後門進來,拉開椅子坐下,像是專門去洗了把臉,額發和臉都濕漉漉,水珠順着額發緩緩淌進衣領。
他是跑回來的,往椅背後仰着靠去,胸口也微微起伏,聲音帶着沙啞的喘意,“早飯在書包裡,自己拿。”
孟津禾稍猶豫了下,拉開靳陸挂在座位外側的書包拉鍊,包裡空空如也,隻有一個打結嚴實的早餐袋子和一杯粥。
葉霜林越看他們越覺得奇怪,下意識吸了口豆漿,被杯底沒融化的砂糖齁得直皺眉。
伴随着五花八門的飯香,走廊上一片歡聲笑語,邊吃邊聊天。葉霜林專門占了個偏僻安靜的地方,喝完一口豆漿,隔空準确砸進垃圾桶。
見早飯都是孟津禾愛吃且經常買的那幾種,葉霜林狐疑地試探開口:“他連你喜歡吃什麼都知道?”
“見得多了不就知道了。”孟津禾靠在欄杆邊咬下一口綠豆餡麻球。
葉霜林發出靈魂質問:“限你十秒之内說出他喜歡吃什麼早餐。”
這就涉及到孟津禾的知識盲區了,她尴尬地停下吃飯,葉霜林一瞧她神色就确定她不知道。
她側身傾過來,“打個賭,以我看小說積累出來的豐富的戀愛經驗來看,靳陸恐怕是暗戀你。”
孟津禾笑得咳嗽起來。
“你别不信,證據如下,我跟你認識半年才搞清楚你偏好的口味,他才幾天就記住了,隻有在意一個人才會關注她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
孟津禾不以為意:“你看小說看多了吧,母胎單身到現在的人也好意思說戀愛經驗豐富,薛定谔的經驗吧。”
“理論經驗!理論好吧!我強烈懷疑你在内涵我。”
中午一放學,孟津禾開始收拾周末要用到的書本,葉霜林約她去附近小吃街吃燒烤,靳陸和紀楓也一起去。
上次就鴿了她,這次孟津禾也不好再借口推脫,打算等吃完燒烤,回家的路上順道找個修車鋪,讓修車師傅檢查檢查自行車哪裡出了問題。
隻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剛準備走,陳項川就來通知她,所有參與節目候選的同學,都要在放學後第一時間趕到報告廳,負責節目排演的老師正在那裡等着。
葉霜林:“啊?怎麼這麼不湊巧啊,上次約你吃燒烤你就沒去。”
“别生氣嘛,這次怪我,”孟津禾安慰她,“你要是想吃,明天剛好是周末,我們去圖書館自習,中午再一起約飯。”
“約飯可以,自習就免了,如此純潔的周末,我可不願意它被學習污染。”
在孟津禾和葉霜林說話時,陳項川就一直禮貌耐心地等候,等他們走了,才沖孟津禾溫和地微微一笑:“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