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吹入屋内,姜南溪看着氣到渾身顫抖的鐘離雪道:“你我的父親及黃玄昌大人,數萬無辜的淮南百姓,北境、西北的将士,他們的死都與榮親王相關。”說完,扯了扯手中的佛珠,眼裡的殺意徹底藏不住,“既然如此,我定榮親王伏誅。”
金朝光看着氣勢突然驟漲的姜南溪,說道:“你想要明州亂,我手裡剛好有幾個人和線索你可以用。”
“大人請講。”
拿起桌面上的一個橘子,金朝光道:“杜笙原本是明州一百戶,榮親王對淮南兵權進行大刀闊斧替換自己人時,正好我也被外放到淮南,因此我向榮親王舉薦了杜笙。”
姜南溪有些好奇問:“這杜笙有什麼本事,大人要向榮親王舉薦他為州府。”
“他那時還不是州府,而明州這個位置又實在特别,一個繡花枕頭的州府比有真才實學的州府更容易操作,因此才選了長袖善舞卻又胸無點墨好控制的杜笙,往後我又陸陸續續安排了其他人,讓州府跟指揮使産生矛盾,使得他們無法合作。”
聽到這,姜南溪瞬間明白了:“明州地處南北中間,非戰時這裡可以作為南北貨物中轉站,一旦到了戰時,南邊的部隊可以途徑明州穿過小行山直達北方戰場,甚至能直達九原郡,而九原郡離月乘王都就不遠。大人這盤棋,下得足夠早,時機也選得很巧妙。”
“我知道杜笙沒有本事,但我沒想到他竟然窩囊至此,任由商會獨大插手明州政務,竟又完全契合了榮親王偷送鐵礦等物資給敵國的想法,為此導緻明州亂了數十年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這點屬實是我思慮不周犯下的錯。”
聽出他話裡的愧疚,姜南溪安慰道:“大人這不是你的錯,隻是我們誰都沒有想到,榮親王為了皇位做出通敵叛國之舉。”
深深歎了口氣,金朝光道:“我手上有一份明州官員的名單,他們雖然職位不高,隻在衙門裡做些文書的工作,但都精通律法文書,算是可用的實幹派。剩下的便是一些被商會打壓的小商戶,小商戶們能在競争激烈的明州商場存活,自然也有自己的手腕,他們也可以利用。”
接過名單,姜南溪看了一眼便心裡有數道:“多謝大人。”
“這次入淮南,榮親王已經懷疑我,所以我給不了你太大的幫助,明州城的事情,隻能靠你一人完成。”
收好名單,姜南溪道:“大人的這份名單,已經給了我最大幫助。至于榮親王三日後要我腦袋的事情,大人放心,我保證三日後榮親王一定沒時間要我的那袋。”
“如此你多加小心,”說完便在覃敏的護送下悄悄離開。
随着金朝光離去,屋内安靜了下來,鐘離雪關上房門問:“主子,接下來您打算怎麼辦?”
“讓我們的人去接觸這幾個人,然後在城外施粥時散布消息,就說天下倉要入駐明州,而我們不僅賣糧還收糧,收糧的價格一鬥七十文錢。”
“七十文,會不會太高了?”
“按照我說的做,我們在城外當着所有百姓的面收糧,然後再按照十文錢一鬥的價格賣給貧苦百姓。”
“主子您這高價收買,低價賣出是要做什麼。”
勾起一絲冷笑,姜南溪道:“明州行商們囤積了大量的糧食準備送給東蘭人,如今我就在他們家門口高價收糧,我就不信他們會不動心,并且我要讓百姓們知道,明州不是沒有糧,是他們辛苦種的糧食,被某些人送到敵國去了。”
“明白了,我這就安排人去辦。”
屋内的熏香燃燒殆盡,街上憤怒的百姓也已經被帶走,整個明州城暫時恢複往日的安甯。
姜南溪再次來到窗戶邊,她看着明州城高聳的的城牆,越發陰沉的天空以及逐漸加強的寒風,大風吹起她的衣裳,襯得她瘦弱纖細,卻又無比堅韌。
望着因為守備軍入城而臨時禁行的城門恢複放行,見此她提起放在桌旁的長劍走出客棧。
———
第二日清晨。
明州城外一些準備進城的百姓們發現,城外一處原本留給商隊運周轉貨物的空地上搭起了幾個帳篷,帳篷外挂着一面顆粒歸倉的旗幟和幾個碩大的糧字,随後一位精神抖擻的夥計便開始吆喝。
“天下倉收糧賣糧,一鬥米收七十紋,一鬥米賣十文錢了!”
聽到活力的吆喝聲和糧價,百姓們紛紛感覺這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趁着城門未開,一些準備進城做買賣的商販來了興趣,紛紛上前詢問。
一位挑着柴火的老伯問:“夥計你們這賣糧?”
熱情的小夥回答:“當然賣的,老伯您要多少?”
“一...一斤米怎麼賣。”老伯顫顫巍巍問。
聽到老伯的話,夥計動手稱米道:“一斤米兩文錢,老伯您拿好慢走。”
看着遞來的白花花大米,老伯瞬間目瞪口呆,擦了擦手心的汗水問:“真的隻要二文?”
夥計含笑道:“對,老伯您身上的錢要是不夠,拿柴火來換也行。”
聽到這,老伯激動地從懷裡掏出兩文錢接過大米道:“謝謝,你們簡直是救苦救難的菩薩。”
原本還在觀望的百姓一看兩文錢真的能買下一斤大米,紛紛湧上前。
一傳十,十傳百,不到半天的時間,天下倉在城門外低價賣糧,高價收糧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明州城。
衙門内,聽完手下的話,章屹放下手中的公文問:“天下倉,京畿首富姜南溪名下的米鋪,他們幾時來的明州,這事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從林州來的,昨天早上才下的運河。現在他們在城外賣糧,很多百姓蜂擁而上,據說帶來的十幾車米都快賣完了,而且他們收米七十文一鬥,賣才賣十文一鬥。”
聽到這,章屹不由地蹙眉:“我們商會這邊怎麼說?”
“掌櫃們都說,天下倉人傻錢多,說他們這個賣法撐不了幾天。”
章屹對天下倉的了解不是很多,隻知道它是如今京畿最大的米鋪,并持續在北方擴大店鋪,又在今年的邊境互市上收獲頗豐,很明顯财大氣粗,來者不善。
越想越覺得頭疼,直到整個腦袋忍酸脹不已,最後不得不撐起額頭問:“告訴商會的掌櫃們,讓他們看好手中的糧,不準賣給天下倉。”
“是。”手下人說完便要後退。
突然一位衙差又急匆匆走來道:“章師爺,那天下倉米鋪把收糧價格提到一百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