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班這天,上午湛秋回了一趟家,跟家人一起吃午飯。
餐後喝着茶閑聊,湛秋說到在便利店的工作,興緻滿滿。
張女士用那種“我寶貝真棒”、“這工作還真不好幹”、“好有意義”的眼神頻頻朝女兒微笑和點頭。
她爸爸說:“這麼辛苦都能堅持下來,小寶以後做什麼都會成功。”
湛秋露齒而笑,不愛掩飾,坦然得意地領下誇贊。
“這是必然。”
“上班這麼久,你們怎麼不問我有沒有被欺負?”
張翟直接擺手:“沒有這種可能。”
“小寶的能力,爸爸還能不知道嗎?”
湛銘山推了下眼鏡,欣慰地看女兒。
被認可,湛秋滿臉驕傲。
一旁的屏幕裡,張成帆敷着面膜嗤笑:“湛楓葉不去欺負别人就不錯了。”
湛秋輕哼一聲。
“有沒有聊得來的同事或者顧客啊?”
她爸是個标準意義上的性緣腦,從她幼兒園開始就喜歡問這類問題,有沒有帥氣的同學啊,你最喜歡你們班的誰……
湛秋正襟危坐聲明:“同事們人很好,但都有分寸。顧客我從來不多關注,除了必要的交流才不會閑聊。”
必要的對話指,她不主動,但顧客想聊什麼一般必須要回。
張翟點頭:“這點随我。”
湛秋确信在張成帆眼睛裡看到了質疑。
她想到昨天傍晚下班的時候,跟沈女士的對話說斷就斷,對方害羞以後沒有再多說,顯然很吃這一套。
于是情不自禁之下問她怎麼回去,要不要載她一程。
湛秋當然不是随便的人,果斷拒絕了,好在對方克己複禮,沒再糾纏。
但這都沒必要說,那是别人喜歡她,她客氣應付一下而已。
下午父母外出,湛秋飽飽睡了一覺,東南角的整棟小樓,統共三層都是她的專屬領地。
沒人會來打擾她,況且她的睡眠質量一向很好。
睡醒後已經是傍晚,她拒絕了朋友喊吃飯的邀約。
[我要上夜班。]
[?]
湛秋穿着睡衣坐在地毯上,打字補充:[正經夜班,想多的反省一下自己還是不是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吧。]
[我就是驚訝,這麼句班味濃濃的話居然是從湛二小姐嘴裡說出來的。]
[燕雀安知鴻鹄之志。]
能想到這句話,是因為最近才從大學生同事那兒聽到,說出來很酷。
這個工沒白打。
她扔開手機,随性躺在地毯上,看着繁複奢華的吊燈,聞見庭院裡被秋雨淋濕後内斂含蓄的花香,枝葉的聲音在風裡濃郁流動。
眼前浮現出一張臉。
于是那人身上的味道像從另一個空間撕開一道裂縫傳來。
湛秋自認為什麼場面都見過,不是容易被搞定的人,現在出現這種情況,隻能說沈女士還是有點手段。
已經初步影響到她了。
回去路上雨勢不減,司機被她爸爸囑咐再三,開車要小心。
雖然吃過雨天出行出事的虧,但湛秋本人沒有心理陰影。
秋冬的雨一般沒什麼威力,帶下帶不下的。
就是容易起霧,染得氣氛很蕭條,跟人就不能開心了一樣。
湛秋伸手,特意放了點吵鬧無厘頭的音樂聽,很奇怪,居然全部都關于愛情。
她跟着哼唱,唱到“換幾夜昙花一現的歡情”突然停下來,腦海裡各種情緒複雜,又不知道在複雜什麼。
司機趁機看了她一眼。
十點五十分,湛秋到達便利店,跟同事交班。
今晚隻有她上班,雨天,顧客很少,外賣單子也沒多少。
沒事可做,湛秋就坐下登陸佛系小遊戲。
這遊戲是近半年才玩的,目的是為了給予大腦規律的獎勵和刺激,據說這樣對她好。
接近一點鐘,聽到有顧客進店的聲音,她不緊不慢地起身,“歡迎光臨”。
看到顧客臉時怔了一下。
她知道,白天沒上班,對已經動心的人而言是一件不愉悅的事情。
隻是她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麼黏人,一天看不到她都不行,淩晨還要來探店。
這給了湛秋小小震撼,因為天氣實在糟糕,如果不是她敬業愛崗,夜裡是不可能出門的。
不過她既沒有開心,也沒有感到愧疚。
别人的生活,她尊重理解,絕不想幹涉。
依稀記得,以前也有人為了追她,做過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但具體長什麼樣她已經忘了,反正不可能有這麼漂亮。
因為夜班,又是下雨,湛秋今天沒有别餐飲類的胸針圖案,襯衫上是把黑金色的長柄雨傘。
顧客徑直朝她走過來。
“您需要點什麼?”
“雨傘。”
預料之中又情理之外的“巧合”,湛秋心裡異樣的感受像暴雨泛濫成災,簡直要把她澆個遍。
“傘都在那邊的貨架,你可以過去挑選。”
沈清慈迎着她的笑容,食指中指點撐在台上,微微前傾上身靠近她問:“我想借一把傘,你方便嗎?”
湛秋抿緊了嘴,怕她突然湊上來親自己。
湛秋眼裡,她像在秋雨夜興風作浪的妖,讓人說不出話。
她不像舍不得買傘的人,她的口吻也不像在借東西。
明目張膽地撩人,沒話找話,實在可惡。
湛秋隻能保持微笑:“不好意思,我借不了,我今天打車來上班,也沒帶傘。”
她沒完全撒謊,司機打傘把她送到店,約好明早再來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