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前兩日天氣的暮沉,今夜月色方明,物影婆娑,沈清慈按時出席了晚宴。
宴請定在漁山橋附近的一家園林餐廳裡,室外是獨立庭院,奢貴的名花名草被精心豢養得賞心悅目,沒被深秋折損芳容。
室内暖意襲人,隻聽得假山旁流水潺潺,幽隐的琴聲緩緩點綴其間,撥弦聲恰到好處。
沈清慈對吃無所謂,無論是山珍還是海味,一如既往象征性地吃了一點。
心情卻極為舒适,今日不知巧合還是有意,在場大多數都是女性,言談舉止禮貌周到。
誰都不用容忍爹味說教和自以為風趣的擦邊騷擾。
吃到一半,那位坐在主位,衆星捧月的張總接起了電話。
她不見外,也沒往外去,隻是對旁邊的楊瑾說了一句抱歉就自顧自接聽,場上所有人自覺安靜下來。
張成帆也未因此拘束,示意大家繼續吃,朝電話裡笑道:“這邊還沒結束,急什麼,我肯定準時去找你呀。是不想待在那了嗎?那你餓不餓,這裡的環境你會喜歡,海鮮粥也合你胃口,你如果想來我讓司機去接?”
“早退要扣工資?也應該的啊。”
“扣多少,我給你出。”
沈清慈今晚一見到這位傳說中雷厲風行的笑面虎,就感受到一種松弛又天然的壓迫感。
盡管她很講禮節,待人接物算得上親和,連對着沈清慈這樣的普通管理層也能欣賞地說上一句“清慈年輕有為”。
但凝思和沉默時的微表情都透着一股不加掩飾的銳利,濃墨似的,偶爾意味深長地笑笑。
聊到各類話題關鍵處的提問和總結,也能讓人輕易感受到她習以為常的上位者姿态。
但是現在,她語氣裡的寵溺已經不是親和可以形容的了,表情沒了半分鋒芒。
沈清慈不算是八卦的人,但會下意識為别人尴尬。
起先她以為對方在跟小孩子說話,直到聽到早退和扣錢才意識到那邊也是個成人,于是汗顔。
可又覺得不應該是她想的那樣,當衆調情這種事畢竟太驚駭,這位張總的花邊新聞好像也不多,應該不至于。
挂了電話的張成帆笑着解釋:“沒事,繼續聊,我妹妹。”
沈清慈可沒因為這句解釋松口氣。
楊瑾是了解一些的,殷切周到道:“我這就去吩咐,多備一份海鮮粥帶給二小姐嘗嘗。”
喊得真夠親的,家奴一樣。
沈清慈很妥善地壓制住自己的表情,沒把揶揄表現出來,她對這種場面一向消化不良。
“不用,别麻煩了。她又說沒胃口,小麻煩精,不理她。”
沈清慈跟着輕笑了一下,從剛才接電話的狀态就能知道姐妹倆關系很好。
可惜自己沒兄弟姐妹,沒感受過這類親情。
晚宴結束後,司機将車開到第十九街附近,張成帆等了十分鐘,才等來早就催促她的人。
湛秋一上車,她就問:“你耽誤半天幹嘛呢?”
“跟同事聊天,走不開。”
“聊什麼我聽聽。”
“負面新聞呗,她們院一男的,圖書館裡騷擾女生,鬧大了現在,好多同學一起揭發呢。”
“得被開除。”
“沒,學校保着呢,不知道是上面有人還是為了體面。”
湛秋轉述江夢袁的原話。
張成帆看着她神采奕奕的臉,就覺得應酬後的疲倦一掃而空:“嗯嗯嗯,所以湛楓葉你就為這個特大新聞,晾着我十分鐘?我的十分鐘多少錢!”
“一身銅臭味!”
“好,想你,很想你。”
湛秋譴責完立即挽住她表達真摯的感情。
“我也沒有很感興趣,隻不過交接班人齊,同事都在談論,我就多聽了一會。”
張成帆突然問:“哪個學院,男同學叫什麼名字?”
“你要去主持公道?”
“我看上去很閑?就不配單純聽聽新聞了。”
“名字我沒記住嘛。”
“你也别跟着氣,哪都有這種晦氣東西,見怪不怪。學校肯定是有學校的打算,不過我眼皮子底下隻要有這種事,肯定讓他滾蛋。哎,你上班沒碰見過吧?”
張成帆擰眉,面露擔心。
“我怎麼會遇見這種男的啊。”
店裡有攝像頭,又是法治社會,頂多像她之前教訓的那個男人一樣嘴欠幾句,行為上哪有膽子大的。
如果遇到,不用張成帆問,她也早就把人渣送進去改造了。
張成帆颔首,不知曲解到哪去了:“看來是有遇見過這種女的。”
把湛秋給逗笑了。
笑完又想到一張臉,不知原因,這次最先想到對方說話時的嘴唇,顔色很正,看着也軟。
可自從她知道自己名字以後,就沒再來過店裡了。
欲擒故縱!
又過兩天,在日理萬機的湛秋真快要把人忘了的時候,這位老顧客翩然而至。
當時店裡面沒人,湛秋正專心緻志玩遊戲,她悄無聲息到了面前。
“上班時間可以打遊戲嗎?”
湛秋軀體自然一抖,但神情不是很慌地擡起頭,很快雀躍了下,在她靠近後的美顔下被暴擊得笑出來。
“吓我一跳,以為是上面派人來督查了呢。”
“如果是怎麼辦?”
你才不是,如果你是就不會這個表現了。
“那就扣我工資嘛。”湛秋輕巧地說,又把手機屏幕遞過去,“哎你幫我點一下”。
沈清慈冷聲點評:“聽上去有恃無恐。”
“這是什麼?”她又警惕。
“我在玩的小遊戲,你幫我抽下卡。”
“為什麼?”
“看你運氣怎麼樣,我今天一般。來都來了,點點。”
遊戲雖然放松治愈,但湛秋每次抽得沮喪時,就會讓其他人幫忙,剛好輪到沈女士。
沈清慈若有所思,之後不情不願點了一下。
幾秒鐘花裡胡哨的動畫過後,湛秋在沈清慈不理解的目光下驚喜喊道:“我天,你手氣怎麼這麼好啊!”
“我就想要這個。”
沈清慈問:“這個很好?”
“對啊!級别最高,而且很漂亮,你看到了吧。”
“你癡迷于網絡是不是?”
“為什麼這麼說?”湛秋收起手機,“還好吧,遊戲我也不會一直玩,下班就不碰的。”
“……”
“玩遊戲氪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