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長安幾百裡之外。
塞外的風雪比長安多了幾分冷冽。
剛剛赢了一場小勝仗的虞寄書将身上的血腥味清洗幹淨,坐在毯子上,同夥伴圍繞着篝火。
“寄書還是愛幹淨。”福來毫不在意的席地而坐,身上的盔甲還未脫下,今日是他值夜,“不愧是從小讀聖賢書的,是不是啊,大家。”
“對。”此起彼伏的迎合聲響起,裡面摻雜的笑容全是質樸,不帶嘲諷。
一年的朝夕相處,足以讓他們知道這個看似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白面小将有多厲害。
更别提一個月前還是虞寄書據理力争,帶着他們潛伏一個晝夜,才堵住原來要包圍大軍的那夥人。
想想真是後怕,如果被他們偷襲成功,在場的這些人可能都要命喪此處。
“我就這麼一個習慣,還不能讓我堅持下來?”虞寄書坦然笑道,他這二十年裡,被祖母耳提面命說要做一個君子的習慣就隻剩下這一個。
聖賢書,雖然讀了,卻并不精通,還是軍書符合他的心意。
篝火一明一滅,在這個寒冷的冬夜裡,帶來一些溫暖。
虞寄書在開心之餘,偶爾露出一些憂傷,當時捷報加急傳過去,不知道長平公主此時好些了沒有。
“寄書?你不開心嗎?”同他在一個營的朋友調笑道,“你這場仗,打的可是痛快淋漓!還有什麼可愁的?”
憋了這麼久的氣,終于發洩出來。不僅提早結束,還能回家過個新年。
虞尋源伸手撥動篝火,往别處瞧一瞧,五大三粗的漢子們都圍坐在火堆周圍,臉上不負以往的堅毅,多了輕松。
是應該開心,但這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勝利。前世這場戰役失敗,民間起義不斷,那時又是一場生靈塗炭。
他該如何避免?
其他人卻想着,這次的戰場是他們這幾年的第一次大勝利,終于能讓那群耀武揚威的高鼻梁哭着喊着屁滾尿流求饒。
真是暢快。
虞寄書被他們感染,松快了片刻,又開始思慮李溫瓊。
想前世李溫瓊的身體一直不好,暮春回去的時候,她似乎也一直卧床修養。
虞寄書一想到瑞安十九年十二月的那天,便渾身顫抖,那一天比他埋伏襲擊的夜晚還要冷。
國喪之鐘,一聲一聲刻在了他的心頭。
前世被人放火燒了一整個家,面目全非的苟活于這個世上,看着李溫瓊艱辛的對抗外族,甚至最後是已經九十歲的護國将軍葉戰上場,才終于打赢外族。
自己苦于不良于行,又加上之前诏書說是李溫瓊告發,才讓自己全家遭受滅族之災,就連已經七十多歲的祖母也慘遭殺害。
後面想着,即便她做了那也是自己咎由自取。謀反這件事,自古以來都是上位者所不容許的。
他懷疑的是,為什麼能夠在瞬間堵住所有房間的門,讓一個宅子的人全部死亡。
這是誰下的令?
可惜那次見面沒問出來,更沒想到,那一次見面竟然是永别。
虞寄書一口将手中的烈酒飲下。
不出意外的,連聲咳咳。
“寄書,你都在這邊四年了,還沒學會喝酒。”福來一口酒猛吞下去。
像是在炫耀。
“我隻是喝得快。”虞寄書漲紅着臉怎麼也不肯承認,人活一口氣,他作為這個營裡打仗最好的,怎麼能是喝酒最差的。
“你們瞧,寄書又開始反駁。”福來哈哈大笑。
知道虞寄書從來不承認的其他人也跟着大笑,這一次的笑帶着嘲諷。
年輕有為的小将軍喝不了酒,是可以在軍營裡嘲笑一輩子的。
“不過那天寄書喝酒的那個暢快,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可惜就那一次,又被打回原形。”福來大力的拍着虞寄書的背。
說的就是他們埋伏的事情。
“你小子吓死我們了,還以為你那時候要死了。”身旁的也錘了他一下,當時他們埋伏,對面那群人不放心,射了幾箭,正好射中虞寄書,巧的是有隻兔子被吓到,冒了出來才讓那夥人放松。
“你可真是福大命大,中了冷箭也能活下來。”
虞寄書摸上自己的胸口,自嘲道:“我這條命總是死不了,或許是禍害遺千年?”
“呸呸呸,你說什麼不吉利話。這場戰,你可是出力最大,想問皇帝要什麼了?”
“尚未。”虞寄書隐去了自己心思,回答道,“希望快點回家,祖母怕是等急了。”
“你說的冠冕堂皇,怕不是一進長安就要娶媳婦了吧。”
虞寄書的聲音不大,在場的耳朵也都不是聾子,聽的真切。
他嘴上說回去看祖母,昏迷之中還念着一個叫做九兒的姑娘。
此時好不容易有事能夠嘲笑他,“軍營裡誰不知道,你昏迷的的時候,嘴裡的九兒九兒叫個不停。”
“是個家裡排行第九的姑娘吧。”
“啊?我真這樣說了?”虞寄書裝傻充愣,“我當初夢中見到神女,她說自己家中排行第九。”
“你看見九神女,還情意綿綿的喚人家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