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公主?”盧清驚得險些又将小包丢下,随即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發笑。
燈光璀璨的上元節在這裡蓦然空了一些,萬籁俱寂,不見聲音。
虞寄書目光灼灼,面色認真,絲毫不覺自己口中是什麼驚天駭世之言。
“古往今來,那些臨朝當政的女子無一不是進取心十足之人。”
盧清京城三年,這是第一次聽到長平公主的名字。且不說遠的,就是近來當朝斷政十五載的明高皇後,在掌政之前也有着果斷粗暴的事迹。
“你從未見過長平公主,未觀她面相,羸弱十足,毫無霸氣,這樣的人在如今暗潮湧動的朝堂之中怎麼闖的進去,又怎麼站穩腳跟。”
在李溫瓊觀察盧清之時,盧清又何嘗沒有注意到李溫瓊。
她斥責自己之時,雖然隐隐有些威壓,那也隻不過是上位者的常态。
她一雙鳳眼上揚,卻不顯得淩厲,丹唇不朱,身子單薄的似乎下一刻就被風吹走。
“你怎知我就沒有見過她?”虞寄書笑道,“城門之上,百人之中,我獨見她一人。”
藍袍披挂,她隻站在那裡一瞬便退。可虞寄書仍能夠想象,她挺拔直立的身姿,如同向上生長的蒼竹。
二人見的最後一面,即便步入中年,她還是那個身姿。
“你覺得她不堪當,我卻認為她是最好的選擇,”虞寄書開了個玩笑,“我們也隻能選擇她不是嗎?”
“即使我和你都知道河堤隐患,但是他們會解決嗎?”虞寄書搖搖頭,“但是若是能讓長平公主上去,隻要将利弊上陳,若是利大于弊,她會同意。”
“你還忘記一點,那位最疼愛的人不正是長平公主嘛?”虞寄書将他認為能夠說服的條件全部擺開,認為這些就能夠讓盧清同意。
盧清想的卻比虞寄書更遠一些,又或者說她沒有辦法想象李溫瓊參政的樣子。
“虞郎君若是還有什麼不懂,盡可以問盧員外郎和我,我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盧清認為二人此次商談無法在前進一步,“更多的,我似乎做不到。”
虞寄書明白她的未盡之意,原本胸有成竹而放松的身體,千斤重的擔子有重新壓上去。
盧清為什麼不相信?
他因為疑惑,所以脫口問道。
還未待盧清回答,王沛恒和于白就已經發現二人,朝兩個人走過來。
身後萬家燈火做稱,郎才女貌,真真是一對天作之合。
虞寄書捏緊自己的衣角,最終無可奈何說道:“那就有勞盧娘子。”
于白顧及王沛恒受傷的的腿,二人走的稍慢,虞寄書丢下盧清走上前,比二人快了不少。盧清慢了些許。
她心中有愧,虞寄書給她指了一條路,她卻不太願意過去,說到底還是心中怯弱不堪。
她之父母仍在,牽扯到奪嫡之事,稍有不慎便滿盤皆輸,她賭不起。
“你們二人怎麼落在一起?”王沛恒覺察出盧清的神色有些不對,剛剛遇見盛菱花聽她說了一些。
金陽縣主似乎要撺掇二人在一起,認為盧清心儀虞寄書,現下這一大段時間單獨在一起。
觀察面色,盧清有些窘迫,虞寄書面色漲紅。
王沛恒眼睛一眯,二人之間應當是有好事發生。
“機緣巧合。”虞寄書回了這一句,“我們走散之後,偶然間看到了盧娘子,就聚在了一起。”
王沛恒意味深長,“是什麼樣的機緣,讓你們二人在這麼多人的地方相遇?”
于白婦唱夫随,回答王沛恒:“說不定是天上落下的機緣。”
虞寄書不敢對王沛恒下手,将氣撒在于白身上,狠命錘了于白一拳。
他一個行伍四年的兵将,手中常年拿着幾斤重的兵器,力氣自然不是常年拿着聖賢書,隻偶爾策馬一遊的于白比得上。
受了虞寄書一拳的于白痛的龇牙咧嘴,叫嚷道:“寄書,你就不能輕一點。”
“誰讓你污蔑盧娘子名聲,這是能随随便便開玩笑的嗎?”虞寄書心中因為隐瞞于白娶親的困難事,而多有愧疚的心情此刻削減了幾分。
“好了好了。”王沛恒出來打了個圓場,“我們去找一找菱花,然後就各自解散?”
“我的腿實在是受不了。”王沛恒敲了敲自己不争氣的腿。
沒走多少路就有些不舒服,她什麼時候才能夠完全好起來。
“你下次騎馬可要小心。”盧清代替于白将王沛恒扶着,“你的面具呢,我給你帶上。”
四個人為了尋找盛菱花,離得不近不遠,盧清和王沛恒在前,于白和虞寄書在後。
“說真的,你對這樣一個如花似玉喜歡你的小娘子,沒有什麼歡喜嗎,相隔這麼遠。”于白和王沛恒兩個人的思維一緻,都覺得二人不日便會表露好感。
自古以來男女之事,無非兩種成或是不成,盧清這般勇敢的女子也是世間罕有,怎麼會攻不下這座高山。
“你在說什麼胡話?”虞寄書已然知曉盧清為何會在意自己。
四年前鬧着去邊疆的虞寄書是如今盧清的向往。
他距離那段時光已經有三十年之久,記憶卻愈發清晰。當時邊疆告急,城池連連被破,聽到這個消息他放下手中的《史記》,狂奔到祖母的房門告訴她,孫兒要去參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