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寒聲的樣子很反常。
他脊背發僵,面色慘白,目無神采地從衆人身前走過去,受傷的手就那麼随便垂在身側,在經過的地面上留下斑斑血痕。
方朔冰看着他的背影,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收斂起來,快步跟了上去。
“會長,你怎麼了?”方朔冰盯着那流血不止的傷口,心裡慌了,“…怎麼會這樣啊。”
異能者與人類不同,對異能者而言,自愈能力失效,就等同于凝血功能異常。
即便隻是一個小小的割傷,如果不經過自愈,也會源源不斷地流血,直至昏厥。
解寒聲的唇色發白,臉上帶了一絲疑惑,他偏過頭認真地問方朔冰,“剛剛有發生什麼特别的事嗎?”
方朔冰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隻是搖頭,“會長,你先别說話。”
他說着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方巾,低頭纏上解寒聲的手,“我讓齊奕過來。”
“不用。”
後者并不配合,擡手便掙紮開,深邃的眼眸染上一片病态的紅,帶着一種近乎詭異的冷靜,“我好像忘記了一些事情。”
解寒聲無比肯定地說,“是很重要、非常重要的事情。”
沒錯,這的确是遺忘的感覺。
可怕的是,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遺忘,卻不知道遺忘的是什麼。
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掏空,也像是被數不清的蝼蟻鑽入血肉,一寸寸啃噬入骨。
總之是難受,渾身難受,很難具象化的難受。
“會長,你在流血。”方朔冰嚴肅道:“就現在來說,沒有什麼事比這件事更重要。”
解寒聲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他走進卧室,徑直走到床頭,拉開抽屜,裡面陳列着各種各樣的藥品和針劑。
方朔冰看着他娴熟地從中間拿起一瓶,倒出兩粒白色的藥片,沒喝水,脖頸的青筋鼓了鼓,直接吞咽下去。
不出半分鐘,手上的傷口開始愈合。
“這是什麼藥?”方朔冰感到驚奇,湊上來看,“居然還有這種能自愈的藥嗎?”
解寒聲懶得跟他解釋,這不是什麼自愈的神藥,是齊奕給他研制的用來鎮定神經的藥物。
能幫助他快速穩定情緒,從不好的情緒中脫身,情緒穩定了,自愈能力便會自然而然地恢複。
藥效生得很快,唯一缺點是吃多了傷胃。
片刻後,解寒聲若無其事地回到餐廳,他藏起心事,臉上挂着營業的微笑,準備繼續刷好感度。
黎川似乎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主人不在,他就那麼坐到了餐桌前,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旁邊的三個生活助理,都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在心中把他當成勇士,膜拜了千萬遍。
解寒聲的黑暗料理,一口足以,這人居然能吃得津津有味?
方朔冰走過去,看着黎川飯碗邊堆積的蝦皮,龇牙咧嘴地移開視線。
這就是人類嗎,也太不挑食了…
解寒聲看得很是滿意,他走過去,悠然地坐在了黎川的正對面,“好吃嗎?”
隔着一張桌子,他和黎川對上了目光。
這一次,黎川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同,沉默了一會兒後開口問他:“為什麼要做這幾道菜?”
油焖蝦,白灼菜心,紅燒魚,番茄炒蛋,土豆湯。
黎川的氣場前所未有的強烈,他盯緊解寒聲的神色,質問得明目張膽,“為什麼偏偏是這樣的四菜一湯?”
解寒聲一時間愣了神,不自在地聳了聳肩膀,“随便想的,怎麼了,不合你的胃口嗎?”
黎川垂眸,轉了轉手裡的勺子。
又是一陣沉默。
解寒聲忍不住問,“你想說什麼?”
黎川擡起頭,說:“我曾經,也做過這樣的四菜一湯,也會在土豆湯裡加牛奶,在油焖蝦裡擠番茄醬。”
空氣凝滞,鴉雀無聲,現場的氛圍陡然間被壓縮到了一個瀕臨窒息的極點。
同樣的四菜一湯,同樣的隔桌對望,連眼神的溫度都對應得上。
“我們是不是認識?”黎川問,“很久之前。”
這句話出來,解寒聲懵了幾秒鐘,他肩膀下意識地縮了縮,眼圈慢慢地紅了起來。
即便審判之鏡告訴過他,黎川不是卓斯然,他還是會在這一瞬間恍惚錯亂,把幻覺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