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微怔,擡頭看向解寒聲,“怎麼了,是我力道太重了嗎?”
解寒聲沒回答,隻是死死地按住黎川的手,他越是用力,那陣空虛感就越強烈。
解寒聲沒睜眼,壓抑地低喘了一聲,口吻還是那麼強勢,“别動。”
“…我不動。”黎川手指微彎,另一隻手試探性蓋住解寒聲的手背,很輕地撫摸了一下。
他看見解寒聲在發抖。
埋起下巴,縮緊身體,被撫摸時蒼白的指尖微微發顫,就像一隻受了驚吓的小動物。
觸碰帶來的實感讓解寒聲感到一絲心安,漂浮在虛無中的靈魂終于找到了一個支點,他貪戀地把手背往黎川溫熱的掌心裡拱。
身子側過來,将頭輕輕地抵在黎川結實的手臂上,一副全身心依靠的姿态。
“會長…”黎川十分詫異,不敢相信解寒聲居然會有這樣柔軟的一面。
解寒聲一言不發地靠着黎川,眉頭微微蹙起,他能感知到有什麼東西正在從腦海裡抽離,一點一滴的流失,直至消失殆盡,無影無蹤。
可擠破腦袋也想不出自己丢了什麼。
偏執的情緒在心底瘋長,解寒聲将黎川的手攥得發紅,感覺自己的心髒被壓縮到了一個密封的袋子裡,有無數根針刺進來…
密密麻麻的疼痛伴随着強烈的窒息感,一并湧來。
終于,解寒聲擡起眸,目光落到黎川的臉上。
這張臉,這雙眼睛,以及這陣觸摸安撫的力道和頻率,都很可疑。
解寒聲本來已經疼得沒什麼精神了,此時卻忽然來了一股子勁兒,他欺身将黎川壓到後面的座椅上,偏過頭,鼻尖和嘴唇幾乎是要緊貼到對方脖頸上的皮膚,肆意妄為地吸了吸氣。
黎川的身子一僵,沒有躲開,任憑着解寒聲不帶任何邊界感地去嗅他的氣息。
空氣變得暧昧粘稠,在密閉的空間裡緩慢流動,片刻後,解寒聲坐回到原位,伸手擡起黎川的下颌,更加仔細地端詳他。
“你之前說,想做我的哥哥。”解寒聲問,“為什麼?”
“我有一個弟弟,我找不到他了…”
黎川答得異常吃力,在這一刻,撒謊變得非常難,他隻能一五一十地坦白,“會長的身上有我弟弟的影子,算起來,應該也差不多大,看到你,我總能想起他。”
“你把我當替身。”解寒聲一語中的。
黎川錯愕,一時陷入沉思。
這話說得其實也沒錯,他的确是把解寒聲當做是記憶中那個小男孩的替代品,甚至可以說是工具,幫助他找回記憶、豐富人格。
可明明隻是利用關系,為什麼在看到解寒聲痛苦的時候,他也會跟着難受,忍不住想伸出手…
黎川不覺得是自己入戲太深。
他太清楚自己是什麼貨色,冷漠,自私,隻對和自己有關的事感興趣,不會對任何人産生共情心。
讓黎川感到詫異的是,他對解寒聲的關心,居然不是演的,也不僅僅是因為把他當做了誰的替身。
那種感覺很難描述。
“沒關系。”解寒聲笑了笑,臉色有些微泛白,“替身就替身吧。”
黎川垂着視線,覺得解寒聲對他太寬容了些,“不介意嗎?”
解寒聲搖搖頭,聲音很柔和,道:“我一直想有個哥哥,沒有合适的,你很合适,從今天起,你就做我的哥哥吧。”
黎川意外地擡起頭,剛想說話,卻恍惚看見一抹詭異的紅光閃過自己額間,精準地停留在眉心處。
他甚至來不及反應那是什麼,下一秒耳邊便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子彈伴随着尖銳的呼嘯聲穿透車窗。
一道冰冷緻命的光痕刺入眼底。
是異能光狙的子彈。
自帶無懈可擊的速度,和破壞性極強的沖擊力,一旦發出,即便是頂級異能也無法攔截。
黎川壓根躲不開,甚至還沒有意識到需要躲。
眼前驟然一黑,身體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到旁邊的車門上,哐當一聲,幾乎是同一時間,溫熱的液體濺了他滿臉。
他很快意識到是血。
“嗯…”
解寒聲的頭垂在他的頸側,悶哼一聲,輕微又短促。
黎川慌忙地低下頭,看見他的左肩已然被子彈被穿透,留下一個燒灼般的血窟窿,鮮血紅得刺目,瞬間浸透了襯衫。
“解寒聲…”黎川瞳孔搖晃,手指顫抖地想要扶住他的肩膀,卻被一把推開。
解寒聲擡手一揮,動作幹淨利落,一股強大的能量瞬間從他掌心迸發,車窗玻璃在一聲巨響中徹底粉碎坍塌。
他眸底泛起紅光,隻一眼便精準鎖定了千米之外B區高塔上的狙擊手,五指用力一握,熾烈的能量光束頃刻間凝聚成利刃。
“找死。”
方才還柔和發紅的眼睛一時間變得冷冽如刀,隻見那道光束劃破夜幕,帶着毀滅性的力量,發出刺耳的嗡鳴聲,擊中目标後轟然炸裂。
這麼大的動靜,想不引人注意都難,方朔冰帶着執勤的安保隊趕來,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住了解寒聲的車。
“有殺手!保護會長!”
“沒事吧會長!”
“您受傷了!”
一夥人烏泱烏泱的,你一句我一句獻殷勤,吵鬧得要命。解寒聲隻覺得煩心,感覺自己養了一群廢物,關鍵時刻派不上半點用場。
他沒理會,偏過頭看向黎川,輕聲問,“沒事吧?”
“我沒事,但是你…你真的不要緊嗎?”黎川見過解寒聲傷口快速愈合的樣子,但是當血真真切切地濺到自己臉上的時候,他還是感到心驚。
畢竟是貫穿的槍傷,還流了那麼多的血…
解寒聲歪了歪頭,饒有興緻地盯着黎川。
他喜歡看黎川露出這副關切的樣子,尤其愛看那雙冷漠平靜的眼睛激起漣漪。
“槍傷而已,已經好了。”他微微笑了下,聳聳肩膀,半調戲道:“哥哥不信的話,可以摸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