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白雪覆蓋路面,蜿蜒的山路一眼望不到頭,車窗外一片全景的白紮得人眼睛發澀。
客車行駛在堆積厚雪的路面上抛錨了。司機王國慶是率先下去看的,緊跟下去的是車上的售票員秦遠枝。
車上的乘客并不多,因為近期日子不在節假日内,以至于雲水鎮上縣城的人少了一半。
王國慶繞到車前,探着腦袋仔細看了一番,一開始他以為隻有抛錨的問題,哪兒成想車的右前輪還陷進雪層裡了。
他憤恨的拿腳踢了一片雪堆:“靠!點兒真他媽背!”
秦遠枝跟了這麼久的車到也遇見過大大小小的事,但這種接二連三的倒黴勁兒今天還真是第一次遇見。
秦遠枝走到跟前:“慶叔,報修吧。”
王國慶蹲在路邊,滿臉挂着愁容,從荷包摸了一根卷煙點燃,砸吧兩口,“唉。報吧,還能咋滴。”
眼下的問題是輪胎陷進去了,需要将車推出來,不然雪融化後會陷得更深。
秦遠枝剛一進車内,裡面的讨論聲就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昂着腦袋從座位上往她這處看去。
也包括剛剛三十分鐘之前上車的女人。
這女人戴着一條酒紅色的圍脖,穿着淺色的棉襖,兩隻褲腿卻異常的長,平常人應該不會挑褲子到腳踝以下的褲子。
對于這點,秦遠枝觀察得很仔細。但她又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每個人的穿什麼怎麼穿不應該她來思前想後,多慮一些問題。
“勞煩大家幫幫忙,搭把手把車推出來。”面對這種情況,秦遠枝算是車内極為冷靜的。
“不是,真抛錨了?那我們趕時間呢!”
“我親戚還等着我上省城吃酒呢!”
七嘴八舌的聲音根本顧不得秦遠枝的安撫,更何況現在她還需要這些人的幫忙。
秦遠枝鞠躬解釋加道歉,座位上剛剛那個女人首先起身,從她身旁的前門下了車。
女人走過去的時候,秦遠枝有些欣然,小聲的說了句“謝謝”。
對方隻是輕輕點頭回應。
吵歸吵,鬧歸鬧,因為第一個人下了車,其餘人還是乖乖的跟着下去幫忙,畢竟聲音吵得再大也沒有任何作用,隻能是繼續浪費時間。
秦遠枝将車裡較重的行李一一分揀放了出來,男女十幾個人合力将車胎從雪堆裡推了出來。
看着輪胎終于是從雪縫裡拔出來,秦遠枝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就在秦遠枝讓所有人都準備上車的時候,一聲奇怪的聲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秦遠枝朝着相反方向看了過來,剛剛第一個離座願意幫忙的女人正面露難色的埋着頭,她到是時不時往自己這處抛來視線。
秦遠枝連忙走了過來,“怎麼了嗎?”
“我、我的腿,拔不出來了。”女人講話的時候企圖繼續使力往外拔,右側褲腿就在這個時候拔地而起,底下半截褲管就這麼順着冷風蕩漾在了半空。
秦遠枝眸色裡瞬間閃過一絲沉重。和她剛剛腦海中突然閃過的信息一樣,這位女士是個殘疾人。
見狀,秦遠枝剛與對方兩兩相對的眸色被她扼殺,她害怕自己的眼神太過犀利,讓對方産生一些誤會。她繼而半蹲下去,雙手插進雪裡,不顧及皮膚觸及的寒意,然後輕聲說:“我幫你拔出來。”
女人半勾着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抱歉啊,麻煩了…”
秦遠枝雙手掌捧着這節不知道是由什麼材料而制的義肢,擡了頭。半米不到的距離,兩人的視線再次交疊。
她的眼睛很漂亮,像是這冬天裡不可多得的一抹暖意。
“謝謝…”,女人道謝的聲音打斷有些發愣的秦遠枝。
秦遠枝看着戴着義肢往車門走去的背影,微微歎息。她想,上天為何如此不公平,這麼溫柔明事理的人會落得個殘疾。
也正是這時候,她才發現這人在雪地裡行走,跛腳得有些明顯。
外面冷,乘客都進車内等,看看王國慶能不能把抛錨這個問題解決了。
秦遠枝算了一下時間,如果修車員趕來這裡,最快也要半個小時左右,車裡的人等不了。從始發點雲水鎮到終點襄豐縣客運站,這一路要上下不少的乘客,一般都是辦事情的才會選擇上省城。
對于他們來說,等待是行不通的。
車外就剩秦遠枝和王國慶。
客車蓋被鐵架頂起來,王國慶努力伸着個腦袋查看到底哪兒出毛病了。
秦遠枝站在旁邊,還是問了一嘴:“慶叔,有苗頭嗎?”
王國慶搖搖頭,“這車破成這個狗屁樣兒,估計玄嘞…”
“能讓我試試嗎?”秦遠枝認真的看着面前人,帶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