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甘願一輩子窩在這裡嗎?”王國慶夾起碗裡的面條往嘴裡送。
秦遠枝掰開饅頭泡在面條湯裡,“我想去北京。”
王國慶的周遭冒翻攪面條的熱氣,他擡頭望了一眼秦遠枝:“你為什麼獨獨想去北京?還是說因為萍水來的那個老師嗎?”
秦遠枝埋下眼皮:“跟她沒關系,如果我有機會出去,我最想去的地方是北京。”
對方轉動眼珠,做了一副思考的神情,随即又埋頭苦吃,至于為什麼秦遠枝到底想要去北京的問題他沒理由去深究,算來算去他們不過是同事外加同鄉的關系。
跟了一天的車,秦遠枝客車前門走了下去,和王國慶到了聲别便離開了,身後的車也越駛越遠。
冬天天色黑得早,鎮上多的是一排疊一排的小攤,攤前支個白熾燈照亮一小部分商品,在人流湧動的站點處叫賣,黃色的燈光下散着寒冷的熱氣。
“潤膚抗裂!防止疤痕增生!一元五支嘞!瞧一瞧!看一看嘞!”
攤販子各式各樣,各種不同的叫賣聲,隻有這其中一種聲音吸引了路過的秦遠枝。
照着往常她肯定是繼續往前走的,更不會像現在這樣腳步就此停在小攤前。
她低眸看了一眼攤上擺放的綠色軟膏狀的東西,然後問:“你确定能防疤痕增生嗎?”
“能啊!妹子。這大冷天的什麼凍瘡,疤痕一類的都可以用的。”攤主見來者有興趣便和秦遠枝介紹着。
聽到對方确定的聲音,秦遠枝從外衣荷包裡摸出了一塊錢來,然後說:“拿你幫我拿五支。”
攤主笑得合不攏嘴,哈口熱氣,“得嘞,我幫你裝好。”,他收了秦遠枝遞過來的那一塊錢,然後撐開一個塑料袋,撿了五支丢進去袋子裡,最後再遞給秦遠枝。
“你拿好,好用再來啊!”
“好,謝謝。”
秦遠枝提着袋子,走在那條僻靜的鄉下小道。
一開始走這條路每每下班時她的心還是犯嘀咕的,但現在習慣了,膽子也就大了很多。
打着手電筒,借着前方的微光,秦遠枝沒有先回自己家,而是在這寒夜中再次敲響了莊夢蝶住所的門。
“莊老師,你在家嗎?”秦遠枝立在門口叫了一聲,聽見裡屋腳步一路蔓延至院外,門未被打開的這段空隙間,她下意識整理了一下自己被風雪吹亂的碎發和外衣。
莊夢蝶能聽出是秦遠枝的聲音,隻不過因為殘缺的身軀原因,腳步并不能比意識先快一步想要迫切的打開院外隔着的這扇門。
在門前立了許久,秦遠枝等到了雙門開合間的那張熟悉間面孔。
莊夢蝶有些好奇的問她:“是有什麼事嗎?遠枝?”
秦遠枝擡頭笑了笑,将另一隻手上提着的袋子遞到了她面前:“這個給你的,賣這個的老闆說可以預防疤痕增生。我想着…”,她真誠雙眸隐在黑夜的光火裡。
後半句秦遠枝頓了一下,“我想着你能用得着,就買了幾支過來讓你試試。”
莊夢蝶聽完這人前後話語,并沒有忙着拒絕,若是換作她來時的那段日子,自己定是不太好意思收的。
秦遠枝都說了是特意為她買來試試的,她怎麼能拒絕面前人的好意。
莊夢蝶脫開把門的雙手,扭頭就要往裡屋走:“你等等,我把錢給你。”
她到是沒有就這樣直接收下的資格。
秦遠枝叫住了她:“莊老師,不用了。不值錢的膏藥而已,你收下吧。”
莊夢蝶回頭,雙目視線落在了她的臉上,然後将東西接了過去,笑着輕聲說:“謝謝。那這樣,我剛剛做了炖粉條,你留下吃點。”
秦遠枝張口剛要拒絕,莊夢蝶便讓出一道口子示意她進門。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自己邪門,明明很好拒絕的事,現在不僅已經進了人家的屋,還撞見了一些屬于莊夢蝶裝飾出自己風格的粉紅色床。
為什麼秦遠枝會第一時間注意到,因為她自己的床普普通通,床上沒有任何玩偶,隻是簡單的床單加被子。
看見這樣鮮明的對比,她在自己腦海裡比對一番的同時也笑了自己。
莊夢蝶招呼她坐下,秦遠枝緊張的吞咽唾沫,就靜靜且乖乖的坐在那處,這是别人的私人房間,她不好到處走動翻看什麼,畢竟這涉及到了對方的隐私問題。
打破她沉寂念頭的,還是莊夢蝶廚房裡不小的動靜。
這次秦遠枝沒忍住,起身進了廚房,剛一擡腳跨進去就撞上莊夢蝶從柴火竈邊匆忙撐起身來。
對方的額頭撞到了她的懷裡,秦遠枝緊實的雙臂攬住了她。
秦遠枝的小臂被前者捏緊,她自己有些不太敢動,過了一會兒,她聽見懷裡的人吃疼的聲音才将視線往下挪了挪。
莊夢蝶的右手虎口被燙紅一大片。
秦遠枝瞧見的時候,莊夢蝶還将燙傷的手往外衣袖子裡縮,像是害怕這人看見自己的窘迫。
莊夢蝶從秦遠枝懷裡撤回身,盯着她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
還沒等她說完話,秦遠枝又安撫她坐下,将今天買的膏藥拿來用。
秦遠枝坐在她旁側,順手擠了一些白色的膏體在自己指尖,而後另一隻手牽引住莊夢蝶藏拙卻又小心翼翼的手。
“我不太會做飯,看來以後還要多向遠枝學習一下了。”莊夢蝶望着她低下的眉睫。
這是自己第二次這樣近距離看這個人。
秦遠枝指尖将膏藥在她虎口輕抹揉開來,莊夢蝶那隻手本能的微顫了一下,這樣皮膚間的接觸,對于因為小腿殘缺後的性格孤僻的自己來說是極為敏感的。
這些微動作,抹藥的人沒發現,她眼裡隻是充斥着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