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數成仙,這可是頭一遭。”
“那他怎麼泡在前緣池裡頭擡不起頭來?”
“哎……等等吧,再等等吧……”
……
這些聲音都混沌仿佛從遙遠的天際中來,應流揚聽得不甚明晰。
“哎……醒了!”
這一聲倒是清晰無比。
還未思考,應流揚覺得後頸一緊。
他被人從水中抓着衣領提了起來。
在腦袋接觸到空氣的一瞬之間,水氣陡然消散,化為無盡的霧氣。
霧氣氤氲之中,應流揚睜開了眼。
他的面前是一個看起來很是面熟的白發老者,此刻正在霧氣之後笑眯眯看着他。
那霧氣像是白紗,把他的五官模糊不清,應流揚有些想不起來此人是誰。
那白發老者撫掌笑道:“醒了好,醒了好。”
而後不知從哪裡湧上來許多人,請他出了池子,換新衣,正發冠。
待一切收拾妥當,又圍上來一群仙氣飄飄的白衣人,嘴裡都在道賀。
應流揚聽了個大概,才反應過來,這些人是在賀他成仙。
“成仙?”
見應流揚一臉茫然,那白發老者笑眯眯道:“凡人成仙的多,劫數成仙可不多見。”
“劫數?”應流揚又聽不懂了。
“是了……”那白發老者點一點頭,向他娓娓道來。
凡人修煉,妖邪修行。
但凡種種,想要成仙,都要渡劫,尤其是這情劫。
凡人修煉斷絕七情六欲,這情劫也算是過了。
妖邪修行本就不谙情愛,有的癡了,将這百年修為都付之東流的也不在少數。
而一身仙骨天地山川所鑄,生來就是仙的尊貴的神祇渡情劫,更是艱難。
這天地間有三位真神因着星緣相近,情劫撞在一起,綁在一處竟成了大劫。
應流揚恍然,他便是這劫,他非人非仙,隻是一道劫。
“有人生來無形,凡人何态,他便何态,以此身渡三劫,修無邊功德,自成形态,便是渡劫。”老者笑道:“仙君也算修成正果了。”
應流揚懵懵懂懂,聽着前塵往事,恍然不過都是他們的劫數。
而他也因和他們牽扯過深,在一衆劫數之間鑄成仙骨。
應流揚又問:“這是結束了嗎?”
“混沌時代要曆萬劫,這位仙友,你才剛剛開始啊……”那老者拍了拍應流揚的肩,“過幾日仙家大會我們再一同喝酒,帝君為賀你成仙,贈了一處府邸,你快去吧。”
說罷遙指遠方,應流揚在一片雲霧之中看見一束光。
……
凡是新上來的仙家都有自己的府邸。
今日這從塵緣池上來的人倒是有些不同,新賜的府中好不熱鬧,裡面竟坐了三人。
其中一人雙眼異瞳,眉間隐有金色仙印若隐若現,“你來幹什麼?紅線都扯斷了還在這裡等他做什麼?”
“那又如何?”另一人眼似桃花,一襲紅衣豔豔,眉間一點桃花仙印。
他抿了抿唇,不服氣道:“扯斷了……又怎麼樣?我再親手給他綁回去!倒是你,最後鬧到這個地步,也敢出現在這裡?”
那人挑了挑眉,道:“那又如何?這都是前世的事了,早就解決了。”一邊說,他瞥了眼旁邊一言不發的白發男人。
白發男人面若霜雪,雙頰處黑色蛇鱗若隐若現,給他那張清冷出塵的臉添了幾分戾氣。這是上古神獸獨有的仙印标記。
“有些人渡劫都作弊,還被罰了,多渡了一劫,我看……”那人支着下巴,面帶不滿,“我怎麼覺得倒不像渡劫呢?”
言襲是最早知真相之人,卻還是固執到底,竟把長明九天給了應流揚讓他下到鬼界,險些破了真相,于是受到懲罰,多了一劫,在下界獨自過了幾十年。
雖說應流揚死得早,但到底不是正統修仙上來的,在塵緣池裡泡了許久才有仙骨,此時正好言襲渡完劫,還給他趕上了。
“那又如何?”言襲面不改色。
“恬不知恥!”
“你……”
三人吵吵嚷嚷,忽然聽見外面有動靜,紛紛閉了嘴,皆往外看,衆人的臉上都露出一點緊張的神色。
……
應流揚站在門前,他看見萬頃天光之中故人依舊。
恰如很多很多年前,他們還是少年時,應流揚第一次下山除魔,累的半死回來的時候,謝人間在,言襲在,樓容川也在,好像等了他許久許久,等他講這一路的故事。
他拍去肩上落雪,歸來時也無風雪也無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