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汀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憤怒,可能是維爾利汀讓他聯想到了自己那被多面威脅也無人幫助的母親。
“不管怎樣,艾絲薇這個女人害死伯爵的事肯定屬實!”
老男爵捂捂自己被扇出紅印半邊臉,憤憤瞪着維爾利汀和路西汀,再也不顧及顔面地道。他被兩個人打了耳光,可是都不能打回去,後者是他地位和财富上都招惹不起的大公爵,而前者一旦回擊了又會被後面那個打。
“不信就去查證!伯爵鷹獵的技術那麼好,從年少上馬時起十幾年來都從未有過失誤,你們信他是被一匹普通的烈馬颠下去的?這可能嗎?”
說着說着,他猛然間就從自己的邏輯中找到了一種新思路:
“艾絲薇那下賤的女人肯定是給他下了毒!她平日裡最熟悉伯爵的飲食了,想從裡面下毒不是什麼難事。平日裡還有人看見她在淩晨的時候去馬廄裡喂馬。”
“就算她沒在馬上做了手腳讓它發狂,也肯定是給伯爵下了毒讓他失去馭馬能力!”
現場安靜無比,甚至都沒有讨論的喧鬧聲。給一位公爵安上協同犯罪罪名可是死罪,路西汀公爵的立場那麼明顯,隻要證實艾絲薇有罪,那麼他包庇犯罪、縱容罪犯為自己辯解的罪名肯定也逃不脫。
更何況溫格妮莎公爵死後皇帝是那麼地忌憚他,碰見他有了罪名肯定不會留手。他死是小事,可凱撒皇帝為了公爵之死有個合理的說辭,一定也會波及到他們這些在場的人。
“要不……就這麼算了吧。”伯爵的親戚之中,有一位還算是有些威嚴的站出來意圖收場。
“您說是艾絲薇夫人犯罪害死了伯爵,可也沒有什麼具體的證據,在這種情況下,何必要來毀掉伯爵的葬禮啊?”
“不如這件事先到此為止吧,我們可以等到……”
“不,這件事必須有個說法。”路西汀淡色淡然地說。他脫下自己的外衣,将之交給了一旁穿着單薄的艾絲薇。
路西汀面向衆人,說道:
“請給我兩天時間,兩天之内,我會針對唐克納頓伯爵的死因作出徹底調查。如果到那時,某些不懷好意的人還有什麼疑問的話,”
他微微側身,淺栗色的瞳仁冷漠地盯上正氣得發抖的男爵。
“那就帶上你的嶄新證據去找公堂理論吧。”
當夜,維爾利汀捧着那枚懷表進了他的房間。
“叩叩叩”
“請進。”
黑發的高挑女人帶着她那方手帕,從實木門後走了出來。
“這是您的懷表。我今天修好了,想着晚上就給您送過來。”
路西汀瞥了一眼那枚懷表,拿起來放到光下,耀金色的外殼完美無缺。
“……您是從哪裡獲得這種表殼的?”
“我……當掉了自己的兩枚戒指,從金匠那裡獲得了這種金屬表殼回來。”維爾利汀低一低頭,似是覺得不該讓他聽到自己這窘迫的現狀。
“再把表殼擰好,它就能恢複如初了。”
“還有您的衣服……”
“不用還了,就讓它留在您那裡吧。”
路西汀吹一吹表殼,将遺物懷表重新放到自己衣襟内收了起來。
他有些潔癖,不肯接觸别人接觸過的他的衣服,哪怕是他身上正在穿的那件也一樣。可這樣的他,居然接過了艾絲薇觸碰過的懷表。
他忽地注意到艾絲薇遞給他懷表時也一直是用的手帕,原來她這麼早就注意到他不與人接觸的細節了。
路西汀的神色動了動容,很快又從容淡漠地說:
“天色不早了,請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吧。”
“好的。如果您有什麼問題,也可以及時來找我。我就住在宅邸最西側那裡的夥房。”
黑發的女人沖他笑笑,轉身就離開了這間屋子。
她沒注意到,路西汀在她轉身後眉眼顯露出的轉瞬而逝的驚訝。
“最西面的夥房”?她平時就住在那種整天被冷風吹着的地方麼?
還有她手上的凍瘡也是,她破舊的衣服,還有那必須當掉結婚戒指才能湊出錢買表殼的糟糕的經濟狀況。
路西汀垂眸,看了看她遞懷表過來時用的那方手帕。
這張手帕倒是很精緻,上面用了最珍貴的雲絲和寶石。能看得出主人極其愛惜,即使持有多年,也很少去使用它。這可能是她身上最貴重的東西之一了。
無人看見的夜裡,維爾利汀回了房,又很快換上另一副裝扮從房間裡出來,去了除了她和另一個人外誰都不知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