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芳淡淡掃了她一眼:“我女兒這不是在好意提醒你嗎?”
王春梅一噎,又狠狠瞪了眼楊琬瑜,冷笑:
“你對你女兒倒是好,就是不知道把你男人一個放在家裡,冷炕冷竈的,你是怎麼放心的,真是娶了你還不如娶塊木頭。”
楊琬瑜皺眉,忽然開口:
“都說了我爸媽的事,就不勞嬸子擔心了。
我爹就是喜歡疼我媽,我媽要做活,他還不高興呢。
嬸子既然好奇,那我就給你再多說說。
其實呀,就是在家的時候,我爹也經常幫忙收拾屋子什麼的,廚房基本就都是我大嫂做飯,根本不怎麼讓我媽伸手的。
倒是去了鎮裡上工,隻怕要更辛苦點了。
所以不放心的倒還真是我爹,剛來的時候一直說呢,要是不喜歡這活就回去。
不就是個城裡的好工作的名額麼,有我四哥在,我們也不缺這個,浪費就浪費了呗。
我們要勸,他還罵我們呢,說家裡那麼多上工的,難道還養不起我媽一個,那不是太廢物了?
養了這樣的兒子還不如養條狗!
唉,要不是你一直問,我本來不想說的,怕招人嫉妒。
其實我有時候也羨慕呢,但是沒辦法啊,我媽呀,她就是命好。”
說到這裡,在場不少四五十歲還在為家裡操勞的女人都忍不住有些眼紅,還有些想起家裡那些不如狗的兒子們,忍不住手都癢了,恨不得事兒也不辦了,立刻回去揍一頓孩子出出氣。
其實楊琬瑜她這一番話實在太誇張了,理智想想,很多人是不會信的。
但是她語氣太笃定了,倒是有不少人半信半疑。
至于這個王春梅,氣穴上頭,十有八九倒都是信了的。
于是王春梅氣得人都在發抖,指着沈婉芳的手都要戳到她臉上了:
“你……你居然讓海哥給你做家務!你這個女人怎麼敢的!海哥那麼好的人,你居然敢這麼糟踐他!
你這個無恥的女人!我就知道!長成你這樣的,能有什麼好!我呸!下……”
“你說什麼?”
楊琬瑜眸色驟然變冷。
她的旁邊,沈婉芳的表情也從最初的怔愣,逐漸轉涼。
這是她第二次聽王春梅叫自家男人“海哥”了。
之前每次這個王春梅陰陽怪氣的時候,她都感覺到了她的敵意,但是因為往日裡兩邊的村子也沒什麼接觸,她就沒怎麼放在心上,隻以為是看不上她小楊村。
沒想到啊,聽王春梅這個話頭,居然是認識楊海的,這可就不一樣了。
楊海就是楊老六的大名,小楊村的人沾親帶故的,平時都按照輩分稱呼,就是來公社或者來鎮上辦事,才會用到大名。
但是小楊村交通不便,楊老六又是個典型的莊稼漢,一年出不了一趟門,這個王春梅卻能知道他的大名,還能叫他什麼“海哥”,可見關系非同一般。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着議論起來,王春梅這才恍然回神,意識到自己剛才都說漏了什麼。
“不是……我……我的意思是……”
她語無倫次地還沒想到怎麼解釋,忽然不遠處有人跑了過來。
附近有人立刻叫了出來:“是小鄭師傅!開拖拉機的鄭師傅的徒弟!他怎麼走過來了?”
小鄭師傅顧名思義,是拖拉機手鄭師傅的兒子。
鄭師傅歲數大了,他又隻有個兒子,聽說之前是在念書,打算考大學的。
沒想到去年高考失利,鄭師傅風濕又嚴重了,打算退下來,所以他就跟着他爹開始幫忙。
鄭師傅本來是沒這個打算的,但是看這個兒子的确是不想再念書了,也就隻好算了,半年前開始,時常把他帶在身邊邊學邊練手。
等拖拉機的人裡有幾個是附近臨山的村子裡的人,政策開放後就經常獵些野物去鎮上賣給飯店,所以和鄭師傅父子倆都比較熟。
這會子看隻有小鄭師傅一個,還是徒步走過來的,就都覺得有些不妙,也顧不上看王春梅的熱鬧了,趕緊都朝着小鄭師傅迎上去問。
小鄭師傅大名鄭一彬,不知道是着急還是一路跑過來的原因,這時候正氣喘籲籲地擦着汗。
眼看着一群人圍上來,他也顧不上别的,隻是揚聲道:
“走不了了!我爹摔折了腿,正在衛生所躺着等我回去!
我就是來和你們說一聲,别等了!”
他這麼一說完,人就要往回跑。
周圍的人哪裡能答應,尤其手裡還提了東西打算去鎮上賣的那些村民,立刻把他圍住了。
楊琬瑜和沈婉芳雖然站在人群外,但是鄭一彬的聲音也聽得清楚。
楊琬瑜有些擔心地問沈婉芳:“媽,如果走路去鎮上,大概得走多久?”
“琬瑜丫頭是着急進城?我勸你還是别,這一路可不近,大小夥子都都要好幾個小時,别說你和你媽兩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