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一彬死活不放心,又想了半天,終于還是進了辦公室。
衆人在外面焦急等着,自然也按捺不住,就都湊過來圍着楊琬瑜,問東問西,無非都是些問她什麼時候學的,是不是想以後和鄭師傅拜師,也打算做拖拉機手了。
當然,村裡人沒什麼心機,楊琬瑜之前又一直“名聲在外”,難免也就有不少人問起她要做了拖拉機手,那小宋知青回頭去了城裡念大學,她是不是就不能跟去了。
一群人嚷嚷着越來越大聲,楊琬瑜卻是不着急。
她扶着花婆婆在走廊下找了個陰涼地方休息,然後又看向八妹:
“你之前帶婆婆進城看過醫生嗎?沒有?那衛生所去過吧?給婆婆平常吃的藥都帶着麼?”
楊八妹雖然不能說話,平時有些怕生,可是涉及花婆婆的身體,還是很細心的。
不光花婆婆平時吃的藥她都帶着了,身邊還帶了個小本子,記錄了花婆婆膝蓋惡化的日子,當天做了什麼活計。
楊琬瑜看了一下那小本子,似乎是草紙自己拿針線縫的,字迹也是歪歪扭扭的鉛筆字,但是一筆一劃,寫得十分認真。
擡頭看到楊八妹臉色微紅,又有些緊張地看着自己。
楊琬瑜心裡一動,然後笑着把本子遞還給她:
“八妹很細心呢,我之前也在醫院打工……幫過忙,所以本來想給你一點建議,不過現在看來不用啦,醫生要問的問題基本你都知道了,寫得都很清楚。
花婆婆有八妹照顧,看來是很體貼的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啦。”
楊八妹本來還有些忐忑,聽她這麼一說終于放心了些,隻是忍不住臉色也更紅了。
花婆婆笑眯眯看着楊琬瑜,也有些感謝,隻是旁邊的人群嘈雜着還在各種詢問,花婆婆雖然不想給這孩子太多壓力,到底也還是忍不住問道:
“丫頭你不是第一次開拖拉機吧?剛才看你開着挺穩,之前是不是偷偷學過?”
“我自己沒開過,不過一直很有興趣,所以看過幾次。”
楊琬瑜含糊道。
原主根本沒有機會偷偷摸拖拉機,這樣的事情不能撒謊,否則太容易被戳穿了。
但是她總不能真的說自己完全沒學過,那也太說不通了。
所以,這樣含混過去反而最好。
果然花婆婆自己有了猜測,但是偷學這樣的事也知道楊琬瑜不好直說,也不再追問,隻是又看看辦公室的方向:
“我那幹兒子平時其實還挺孝順我的,就是有時候軸得很。
要不要我老婆子再去替你說幾句話?”
楊琬瑜搖搖頭:
“婆婆不用擔心我,隻是婆婆傷的如果是膝蓋,那上拖拉機會不會不方便?
用不用借個凳子?”
她說着,看向楊八妹。
楊八妹也有些擔憂,隻是指指花婆婆,又搖搖頭,顯然是花婆婆不肯。
楊琬瑜知道有些老人就算腿腳不方便,也不服輸的不希望别人當自己是個老人家。
她還要說什麼,那邊的嘈雜聲卻忽然安靜了下來。
楊琬瑜和花婆婆兩人都齊齊回頭看了過去。
另外那邊,因為楊琬瑜不回答他們,很多人已經都轉移目标到沈婉芳身上了。
楊琬瑜猶豫了一下,隻是想到沈婉芳說的要去紡織廠上班,還是沒有開口阻攔。
她不知道沈婉芳當年究竟是為了什麼,才要半逃避地躲進小楊村裡,楊海給她的避風港裡。
可是既然現在沈婉芳決定要勇敢走出來,那她要面對的很多東西就都避不開了。
沈婉芳有自己的能力,也有她的風骨,不用楊琬瑜事事幫忙,那是對她的輕視。
不過,話雖如此,可楊琬瑜到底有些不放心,還是留了隻耳朵聽着那邊的動靜。
她料的不錯。
沈婉芳雖然性格内向,但是也不至于怕生,所以一開始雖然不習慣這麼多人圍着,但是也還算應對得來。
隻是她一直不肯正面回答楊琬瑜開拖拉機的問題,其他人漸漸的也就不耐煩起來,有些人就開始往不好的方向猜測。
就在楊琬瑜和花婆婆說這幾句話的功夫,有的人甚至連“不是被那宋知青抛棄後精神就不對了吧”這樣的話都出來了。
沈婉芳自然也忍不住了。
她自己可以被人指着鼻子說不長嘴的悶葫蘆,甚至更難聽的話也都能忍。
但是這麼說她閨女,那可不行。
就在剛剛,沈婉芳看着說話最難聽的人,忽然冰冷地質問了一句:
“你這話聽誰說的?你最好想清楚再開口,否則就别怪我不念往日交情,直接上派出所告你诽謗。”
派出所這話實在太嚴重了,所有人就都震驚了一瞬,一時間周圍安靜得異常“響亮”。
“沈婉芳,你胡說什麼!我不過是關心你女兒兩句,你可别狗咬呂洞賓啊!”
王春梅也慌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冷笑道。
“王春梅,是不是關心你自己知道!我要是這麼好心關心關心你女兒,你恐怕早就翻臉了吧!”
沈婉芳冷冷看着她,目光絲毫不退。
“你……我這人就是說話直接,你生什麼氣!還告我!簡直可笑!我看你就是心虛了吧!”
王春梅看着沈婉芳難看的臉色,越發得意了,
“你現在越是生氣,就越是說明我猜對了!
你女兒啊,就是倒貼了人又賠了錢,人家宋知青還是不要她,所以才受了刺激,居然跑來開什麼拖拉機。
要我說啊,其實也不用這麼操心,你女兒不是長得好麼,就算是個二手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