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琬瑜打量了他一眼。
知道自己,知道自己明年高考,說明這人之前調查過自己。
自己和這人從無交集,他費這些功夫,隻能是因為她和花婆婆的來往,怕自己對花婆婆有什麼不好的。
這麼看來,倒不像花婆婆說的這樣,走過場的來看看她,裝個樣子就閃人。
楊琬瑜于是把拎來的東西遞給楊八妹,讓她照顧花婆婆回去先歇着,自己跟着顧乘風走了幾步,到了旁邊的山腳路口邊。
這裡往後就是上山的小路了,平時沒什麼人來。
楊琬瑜看顧乘風熟門熟路走到這就站住了腳步,知道他大概有話要說,便不開口,隻是淡淡看着他。
顧乘風回頭,正看到眼前女生靜靜看着自己。
十幾歲的少女眼眸清亮,不止沒有他以往接觸過的那些成年人,眸中常有的揣度讨好,也沒有一點小輩看待大人的畏懼。
他心裡的想法就有些動搖。
不過想到幹媽屋裡那些草藥,他的火氣就又上來了:
“聽我幹媽說,她屋裡那些中藥都是你賣給她的,也是你給她把的脈,開的方子?”
楊琬瑜挑眉,不答反問:“什麼幹媽?
哦——你是說孤苦無依,平時隻和不會說話的八妹兩個相依為命的花婆婆嗎?
對了,不止是八妹,我聽說她公社上有個幹兒子,送過東西來。
怎麼?她原來還有你這麼大個兒子?”
明明聲調都沒有提高,顧乘風卻依舊從她的問句裡聽出了嘲諷。
他心頭一噎,聲音更冷:“我和幹媽的事用不着外人管。
我隻問你,你一個學都沒上過幾天的小女生,知不知道随便給人開方子抓藥的後果!
中藥可不是普通的吃食,如果幹媽出了什麼問題,你以為你擔當得起嗎!
我不管你是為了沽名釣譽,還是為了賺錢不擇手段,都是在拿人命當兒戲,是在草菅人命你知不知道!”
楊琬瑜皺眉:“花婆婆現在說了,她出什麼問題了嗎?”
不等顧乘風說話,她又道,
“一則,她如果覺得藥方有問題,她和八妹都可以不用,我沒有強迫。
況且真要覺得我在害她,花婆婆除了八妹,她還有個幹兒子,在公社工作,有事也可以讓他來找我。
第二,我隻是和花婆婆交情好,幫個忙,寫了個方子給八妹。既沒收把脈問診的錢,也沒賣中藥,更沒有讓任何人知道過這件事。
說我賺錢賺名聲,怎麼賺?”
顧乘風大概也是沒想過眼前的小女生會這麼伶牙俐齒,一時有些意外,卻也沒上她的當:
“不過暫時免費罷了,你當我不知道你的算盤?
你不過是想讓幹媽先用着你的方子,如今覺得好了,自然會再跟你買。你今天去,不就是為了這個?”
楊琬瑜冷笑:“自己心裡隻有名利,便覺得天下人都是為了這兩個字?
花婆婆院子裡那兩網兜的水果和麥乳精,是你送去的吧?
可是我看她們,并不歡迎你呢。”
顧乘風臉色難看:“我現在說的是你無照給人看病的事,你少東拉西扯的!”
看着他越發難看的臉色,楊琬瑜輕笑:“難怪你穿的西裝革履,又拎了這麼多好東西上門,卻還是被花婆婆讓八妹趕出門了。
教育局隻有一個領導姓顧,我知道你身份不一般,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最親近的人,最不待見你?”
她看着顧乘風背後,踉跄着趕過來的花婆婆,對她招招手,快步迎了過去。
擦肩而過時,輕飄飄丢下句話:
“想跟我算賬,還輪不上你。”
顧乘風身形一僵,生硬地轉身看去,就見剛剛闆着臉把自己轟出門的幹媽,正一臉笑意地拉着楊琬瑜的手。
顧乘風上前兩步,卻見楊八妹忽的回頭,警惕地看着自己。
他站住了腳,沒再向前,就這麼看着花婆婆和楊八妹一左一右地拉着那無照胡亂開方子的小女生,快步走回了屋裡。
顧乘風站在院子前看着裡頭祖孫和睦的一幕。
良久,他自嘲一笑,卻聽一旁的路邊有什麼聲響。
他皺眉,正要轉身過去查看,就見楊八妹探出了頭來。
“八妹……”
他連忙笑道。
然而楊八妹卻依舊沒有好臉色給顧乘風,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把門打開,又十分刻意地“碰”的一聲,當着他的面,關上了。
顧乘風:“……”
氣死他算了!
裡頭,楊琬瑜看着他一閃而過的漆黑的臉色,心頭好笑。
花婆婆倒是沒有表面上看着那麼生氣。
楊琬瑜收回把脈的手,笑道:“婆婆最近身體好了很多了,看來我這沒什麼執照的赤腳郎中,方子還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