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就被老王粗暴打斷:“這也算是歌嗎?得到了一些粉絲的追捧,拿到了幾個獎就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了是吧?真以為自己的歌唱得有多好?
那算是什麼歌?時代浪潮一沖,渣都不剩,為什麼?因為你們不了解人,也不了解生活,你們到底能寫出什麼樣的好歌呢?隻顧嘻嘻哈哈的人,哪裡靜得下心去關照世界呢?你們不配做歌手,也不配組樂團!”
在場的人都不會懷疑,隻要老汪手中有Echoes的唱片,他一定會全部把它丢到火堆裡面去,或者用柴刀把它砍碎。
作為Echoes靈魂人物的李東城,越聽這句話,臉色越鐵青,但最終還是一個字都沒有反駁。
反而是羅思源受不了了,跳出來喊道:“你聽過我們多少首歌,就敢這樣評價我們?是我們做家務,幹重活一類的,是不太擅長,可并不代表我們沒有為唱歌這項事業,付出我們應有的努力啊。我不覺得那些歌像你說的那樣毫無價值,那些歌就代表了我們,代表了我們的所思所感!”
老汪冷笑一聲,“是嗎?可我在那些歌裡隻聽出一個個粘合複制的怪物,有你們的思想嗎?你們隻是在重複,而不是在表達。”
“老頭,别說了。”簡小溪和周舒都在勸他,不要把話說這麼難聽。
徐浩然也在拉羅思源,“他是長輩,别跟他起沖突。”關鍵這是錄節目啊。
羅思源看着自己這群慫包兄弟,也是氣不打一處。“你們愣着幹嘛,别人都把屎盆子摔你臉上了,你們還沒有反應。你們忍心自己的音樂被這麼诋毀嗎?”
李東城握緊拳頭,掙紮着掙紮着,心裡所有的壓抑決堤,他必須承認,那麼多首歌中,他并不是每首歌都喜歡。甚至他現在已經到了瓶頸期,腦子一片空白,想不出新的旋律,寫不出新的歌。
他擡起頭,向大家陳述了自己心中最害怕的這個事實:“……也許我的确已經江郎才盡了。”
此話一出,衆人都沉默了。
這場戰役的發起者汪頤和,獲得了最終的勝利,他一個個點評他的手下敗将:
徐浩然,“白費了一副好嗓音,頭腦空空。”
景雲,“缺乏熱情,沒有表現力。”
羅思源,“技藝不精,隻懂得怎麼讨好别人。”
他給李東城說的話最重,“放棄音樂吧。”
場面到達這個程度,幾乎是錄不下去了。許浩然結婚都沒拆散的Echoes,卻因為參加一場綜藝給拆散了。
各自生氣的4人組往山下走去,中間還伴随着争吵。
徐浩然還想勸勸他失去理智的隊友們:“幹嘛他一個老頭又不真懂,被他幾句話激住了,真要走啊?”
羅思源這會兒頗有西遊記裡豬八戒要分行李的姿态,“心都不齊了,還湊合過啊,要不離了算了。我也知道你們一開始就看不上我。”
徐浩然趕緊讓景雲去做他的思想工作。
他們在有竹子的小路上僵住了,往前走還是往後走,一起走,還是分開走?
徐浩然問李東城:“你今天怎麼了?一點都不像你。”
李東城眉宇之間顯得很疲憊,“就是突然不想做音樂了。”
“李東城你沒瘋吧你?說真的假的呀?”徐浩然愕然,但還是嘗試勸慰道:“我知道你忙新專輯的事情壓力大,但也沒有必要說這樣的氣話吧。”
“我寫不出來歌了。”他說這句話時,眼裡甚至有淡淡的死感。“也許是我在明星這個身份待得太久,我的靈感源泉已經枯竭了。”
徐浩然感覺他身上的悲觀氣息太重了,連忙搖頭,阻止他說下去:“不不不,你現在是太累了,你說這些話都是氣話,情緒上頭了,如果你真的很累,你可以休息一段時間,我們所有的活動也可以停下來,但真的不要在情緒上頭的時候做任何決定,好嗎?”
李東城也隻得點點頭。
景雲隻說了一句話,就把羅思源勸回來了。“如果樂隊解散我就要回家,你打算去哪呢?”
四人又重新聚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他們剛剛下來得太過匆忙,什麼東西也沒拿,更不用提被節目組沒收的手機和錢包等物品了。
“沒事,下山找到人,借手機打電話就行了。”羅思源對此還是很樂觀。
但很快在山裡轉悠的4個人,發現他們真的是廢物。分不清方向,走着走着就到了死路。
連徐浩然最後都不得不承認,汪頤和罵他們的一些話是有道理的。“完了真穿越到古代去,那不是隻有死路一條。”
羅思源一屁股坐下來,“走不動了,再走我就要餓死了。”
景雲這個濃眉大眼的叛徒提議道:“要不我們回山館去吧。”
剛剛挨完罵的羅思源是拒絕的,況且回去也沒飯吃。“那個老頭說了沒火沒柴煮不了飯,要餓死我們。”
徐浩然說,“那難道我們不能自食其力一把嗎?”
景雲看着他若有所思,“感覺呢,看來他們的訓練還是很厲害的,至少把你帶溝坎裡去了。”
徐浩然,無語子。“對了,昨天我們去挑水的時候那裡有一個潭,不是很深,好像還有魚,要是能捉一條來吃就好了。”
大家說幹就幹。
山館主人汪老頭看不起他們,他們硬是要證明自己的存在,不管是生活上的,還是音樂上的。
雖然真心實意地摸了兩個小時的魚,最後還是被證明是個廢物。Echoes四個人你嘲笑我,我嘲笑你,捉魚大戰一度演變為潑水大戰,嬉笑怒罵,皆成文章。
後面餓到不行的4個人,總算團結起來,秉持着奧林匹克精神,做一個圓,去圍困一條魚,終于逮住了。
Echoes的衆人又像小孩子一樣,抱着大魚,穿着濕衣服跑回了山館,炫耀似的說:
“老汪頭,快出來看,我們給你捉魚回來了,看你還敢說我們是廢物不?”
汪頤和看着這一群傻小子,先是一驚,後是情緒複雜,不知該擺出如何表情?
還是走流程罵了一句:“捉幾條魚,至于把你們4個人弄得這麼狼狽嗎?”
又叮囑簡小溪給他們燒熱水洗澡,周舒拿桶把魚給裝着。
晚上,篝火堆旁。
Echoes衆人終于能吃上心心念念的烤魚了。還烤了玉米,茄子,白菜,辣椒作為補充。
小孩子吃飽了東西就很容易滿足,情緒也不再上頭。
生活廢物他們承認了。
音樂廢物也沒什麼好争辯的。
徐浩然做代表總結:“這幾年被捧得高了,就忘記了自己本來就是個普通人。”
羅思源也說,“打鼓,我本來就是半吊子出家。要不是當年我硬要塞進來,Echoes就沒我了。”
周舒問他何解。
經過一段時間相處,熟起來的衆人,說話也沒有什麼顧忌。
“本來是想參加榮光少年,做idol的,聽了徐浩然和李東城的歌,覺得有點意思啊。搞音樂還是有意思,就想加入他們。沒我的位置,打鼓也是臨時學的。也算給我撿漏撿進來了。”
景雲難得誇獎了他一句:“速成班。還是有點天分的。”
羅思源立馬拿烤熟的玉米捂他的嘴,“當年還是我推薦你進來的,這麼快就不識好歹,忘恩負義了!叫爸爸,快點叫爸爸!”
景雲的故事也很特殊,他家裡條件不錯,本來是希望他做公務員或者醫生的,再不濟也可以從商。
但他剛好對音樂有點興趣。又碰上了羅思源。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傻帽,以為他家境貧寒,說要介紹他加入某某不知名的樂隊,怎麼聽,怎麼像詐騙。
羅思源吐槽道:“這裡有個不合時宜的家夥,趕緊把他趕出去,他可是不能參加樂隊就要回家繼承财産的億萬富翁,簡直是太可憐了呢。”
周舒又問起徐浩然和李東城組成樂隊的經曆。
徐浩然擔任了那個話多的人:“我們兩個在一個小區長大,上同一個小學,同一個初中,同一個高中,說是穿同一個□□長大的兄弟也不為過。”
李東城戳穿他,“嗯,他學音樂最初真的是為了勾女。”
“這沒辦法呀,那個時候我們作為普通人家的小孩,又沒有錢,成績又差,沒有一技之長,怎麼能吸引到女孩子的目光呢?唱一首好歌能,要是會彈點樂器什麼的,那更不得了,迷死人去。”
周舒問:“那你們家同意你們搞樂隊嗎?”
徐浩然道,“其實當時除了搞音樂,我也喜歡玩機車。開摩托車帶女朋友兜風是多麼爽的一件事啊,當年要是沒有跟李東城搞樂隊的話,大概現在已經進修車廠工作了吧。”說着他點了點李東城。
“他成績還可以,複讀一年,憑借特招上了不錯的學校。”
李東城接下去說:“但讀到大二的時候就退學了。”
“為什麼?”
“不是很想讀書。既然想好了,這輩子要走音樂這條道路,那為什麼不盡快開始呢?”
“你退學的事,家裡面的人也同意了?”
徐浩然幫他答:“肯定不同意啊,他家裡面的人都快氣瘋了,本來他爸爸媽媽也是喜歡民族樂器類的,他硬是要碰吉他、鋼琴,他家差點沒跟他劃清界限。”
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過去像大山一樣壓着他們的東西,竟然可以當做一個笑談,随意地說出來,輕舟已過萬重山。
默默聽他們講了很久的老汪頭說,“既然你們有這麼喜歡音樂的時候,現在還能記得當時的純粹嗎?”
Echoes的4個人都沉默了。
的确當年聽着耳機,就是自成一個音樂世界。可随着身份的轉變,他們好像更多時候是為了粉絲的熱情而沸騰,心裡好像有一個怪獸一樣,渴望着别人的認可和推崇。
但自己喜歡的音樂,自己想做的音樂。
那個世界好像離自己有些遠了。
李東城問汪頤和:“你說我們的音樂不是好的音樂,那你覺得好的音樂應該是什麼樣的呢?”
老汪頭想都不想地說:“言為心聲,情動辭發,隻要真的表達你們内心世界的歌曲一定是好歌。”
接下來他們聊起了一些耳熟能詳的老歌,工作人員還給李東城送來了吉他。
真的好像隻要一唱那些歌,那些平日裡不曾顯露的情緒就會一一浮上來,像是對于祖國的熱愛:“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兩岸稻花香,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艄公的号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
也有表達離别愁情的:“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濁酒盡餘歡,今宵别夢寒。”
還有哪怕在寒冬,也能激起人内心熊熊烈火的國際歌:“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争!”
大家越唱越開心,音樂真的有一種力量,能夠把所有的人都團聚在一起,讓情緒感染所有人。
老汪最後提出一個問題:“如果你們真的這麼喜歡自己的音樂,那麼在臨死之前你願意唱哪一首歌,作為自己的墓志銘呢?”
聽到這句話的李東城,心裡下意識的想起一首歌,沒有出現在所有的專輯裡,也不曾被記錄在紙上,甚至他完全沒有開口說過或唱過的一段旋律。
那是時隔10年,重逢周舒妤的那一刻。
“像晚霞一樣美麗的少女,
留在我身邊吧,不要離開。
我走了這麼遠的路才來到你身旁,
你的珍貴,是黃金也難以比喻的。
晚風吹起你的發絲,
你沉靜的眼裡有誰呢?
是在懷念泛黃的過去,
還是在眺望遙遠的未來。
像晚霞一樣美麗的少女,
能否讓我為你擦幹你的淚水,
留在我身邊吧,不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