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舒妤的反應倒是很平靜,其實在排練的過程中,她已經看過無數遍兩人親密共舞的畫面。真的很般配。
因而也隻是配合她們熱情似的笑笑。
沒想到演唱會後半段,周舒忽然臉色蒼白,有點喘不上氣,可能是演唱會人太多了,她觀看過程中又消耗了大量的精力,所以引起的不适。
周舒妤便帶着簡小希和周舒先行離場。
“真的不需要去醫院嗎?”因為她不舒服,所以是周舒妤開她的車,送她們兩個回家。
周舒搖搖頭,“我回去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對不起,麻煩你了。”
“沒事。”
簡小溪也坐在後座,陪着她安慰她,“這個時候還說什麼傻話呢,傻周舒!靠在我的肩膀,閉着眼休息一下吧。等下就到家了。”
臨下車前,周舒妤還問了她們兩個周家有沒有人。
“沒有,叔叔阿姨好像出去散步了。”
結果進了房屋燈火透明的那一刻,周舒妤就有一種不詳的感覺。
果然下一秒,她就看見一個,把頭發梳得整齊,穿襯衣西褲的中年男人,從樓上下來,兩鬓雖然斑白,但鳳眼生威,像是一頭年邁尚且矯健的老虎。
那就是周方生。
他先是看到了自己臉色慘白的女兒。
然後簡小溪旁邊的周舒妤,瞬時目光一頓,似乎想起什麼來。
“爸爸,你在家?”
周方生的目光,沒有離開那個低下頭,身體有些僵硬的女孩,嘴上回答着女兒的問題:“……本來是散步的,你媽媽忽然覺得心悸,就回來休息了。”
到底是因為女兒不舒服,所以媽媽不舒服。還是因為媽媽不舒服,所以女兒不舒服,說到底也是因為母子連心,真是神奇。
周舒現在也顧不得自己的身體,在簡小溪的攙扶下,想先上樓去看望媽媽,還不忘囑咐周舒妤道:“舒妤,你先在這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我媽媽是什麼情況。”
周方生打斷說,“舒妤?這是你的朋友嗎?”
“對,她是我的朋友,名字叫做周舒妤。”
“周舒妤是嗎?”
在聽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周舒妤感覺落在她身上的眼光更冷了。
她不明所以地擡起頭,為什麼要這樣看她?是因為認出了她的身份,不,就算是認出了她的身份,為什麼要這樣看她呢?
客廳裡隻剩下,這一對初次見面就劍拔弩張的父女。
“你說你叫周舒妤,哪個是周,哪個舒,哪個妤?”依然是審問的語氣。
周舒妤被這種态度所激怒,怒視着他回答道:“周方生的周,舒文靜的舒,女字旁加一個給予的妤,周舒妤。”
她媽媽王若梅給她取這個名字的原因,就是要告訴所有人,在周舒夫妻恩愛之外,還有一個女子,為這個男人付出了她的一切。
女子對一個男子毫無保留的付出,是為“妤”。
還有什麼比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付出真心,給他生了孩子,又慘遭抛棄,更加可怕,更為令人心碎的呢。
周舒妤就是這個孩子。
“妤”這個字就是王若梅的憑證,也是周舒妤一生的命運枷鎖。
果然周方生聽了這個名字的解釋後,臉色大變:“我早就應該想到的,你的那張怨恨的臉,跟你媽媽一模一樣!是你媽媽派你來的?”更加明顯的質問口氣,像是防賊一樣防着她。
“不是,是我自己來到這的。”
答出這一句話的同時,周舒妤的心也完全冷下來,為她自己,更為她可憐的媽媽。
“你來這做什麼?”周方生站了起來,“你想要什麼?錢還是身份?不要告訴我你是來讨一個公道,或者是來複仇的。我有嘗試找過你們,但那個時候你們已經離開了,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你媽媽為我生了一個孩子。”但他嚴厲苛責的目光,卻并不像把周舒妤看作他的孩子。
半點憐惜也沒有,隻有刺骨的冰冷和防備。
周舒妤沒有回話的那一瞬間,周方生又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你是故意接近周舒的?你是不是把一切都告訴了她?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不妨沖着我來!”
他說所有話的出發點,都是把周舒妤當成了一個陰謀家。
可是,周舒妤站起來和他對視:“你為什麼覺得我要報複你,我要傷害周舒呢?還是你自己做錯了事,覺得對我和我媽心裡有愧,進門這麼久,你怎麼不敢問,我媽好不好?我好不好?”
如果她是最鋒利的刀。
飽經沙場,手上染血無數的周方生,自然可以将這鋒利的刀給折斷。
可她偏偏問他感情,用一個負心男人和失責父親的身份去壓他,周方生斟酌着用詞,“……我可以給你和你媽補償,你們想要多少錢?”
周舒妤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太荒唐了。
這樣的人怎麼會是她親生父親呢?
母親就是為了這樣一個人毀掉了自己的一生,又為了向他證明自己,把女兒周舒妤也拖下水。
“不要補償。”周舒妤冷冷地回絕。“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可憐,我媽也是。你以為我和我媽會因為你這樣一個人渣,毀了自己的一生嗎?你也太自以為是了吧。
我和我媽過得很好,她有了一個疼愛她的丈夫,我有了一個疼愛我的爸爸。我不想要複仇,也不想要做你的女兒。”
傲氣,好強烈的傲氣。
跟她媽媽一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當年在那個小山村,第一次遇見王若梅的時候就在想,一個農村姑娘哪來這麼多,比天高比海深的傲氣?
“那你現在出現在這裡是想幹什麼?”
周舒妤決絕地搖搖頭,“我什麼都不想幹,我就是想看一眼你,看一眼你這個微不足道的人,然後潇潇灑灑地離開。”
她真的按照她所說的,最後看他一眼,然後就轉身離開,沒有任何留戀,這個人不是她的父親。
在房裡和媽媽說話的周舒,好像聽到樓下有吵架聲,出來看時發現周舒妤已經走了。
“爸,我朋友呢。”她問。
她爸爸竟然用一種震怒的眸子回頭,“她是你朋友?考察過她是什麼人嗎,就随意把别人當朋友?”
周舒下意識地害怕,但還是嘗試為朋友辯解:“我身體不舒服,是她送我回來的。舒妤她人挺好的。”
而她口中的周舒妤,早就在桌上放下了車鑰匙,獨自一個人跑出了周家的大門。
上天跟她作對似的下起了大雨。
她在雨裡越跑越狼狽,越跑越傷心。
那一刻她很想知道,她有沒有為自己媽媽争一口氣。
但一切總歸是她孤軍奮戰而已。
她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