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門的另外一邊，首先探出頭來的，是一個我根本不認識的男人。那是一張國字臉，或者說方臉吧，但是在下巴和颌骨的交界處，臉的輪廓又立馬被一道急促的線條分割成三角的形狀，這是一個短、尖而且銳利的下巴，擁有這種下巴的人通常會使我聯想到冰山一樣的性格，不過男人打開門之後又迅速站到另一邊去了，他的氣質并不強硬。

而另外一張出現在我們四人面前的，就是完全不同的臉了，我曾經對這張臉非常熟悉，至少是對這張臉年幼的樣子，她在小學時候塌下來的鼻子，到現在果然還是顯得有一些扁。再接下來呈現的就是扁平的臉龐，秀氣而文靜的五官臉型将整個人的顔值拉到了及格線以上。

沒錯，我可以認出來，雖然變化了很多，不過沒有變化的地方更多，眼前這個身穿紅色吉服，甚至編上發髻的女人，就是楊芳蕊本人。

“你們好啊！”

以纖細卻熱情的聲音向我們問過好後，楊芳蕊小心翼翼地看着房子裡她很久都沒有見面過的小學同學。

“你好。”

“你好啊！”

“芳蕊！”子琪本來就站着，看到人來了就立馬湊上前去打招呼。

馮朵之前應該是和新郎新娘見過面了，不過也微笑着回應楊芳蕊。

“這個衣服，”李子琪摸着楊芳蕊身上像是禮服一樣的紅色衣服，“這是傳統漢族結婚的時候的衣服吧，哇，這個不是棉的，是…”

“是綢的啊，摸起來沙沙的，诶，槟知你也過來摸一下，這個感覺我以前還沒有在真的衣服上面摸到過。”

“哎呀，你别摸啦。”

樓下才剛死了一個别人的親屬，子琪這副樣子讓我覺得有些離譜。

旁邊的男人和楊芳蕊并沒有說什麼，似乎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

“這位是…新郎嗎？”子琪看着站在一邊的男人，悄聲問道。

男人聽到這句話，皺了皺眉頭，并沒有回答子琪的問題，楊芳蕊似乎也并不打算回答，保持着沉默。

氣氛突然變得非常尴尬。

“啊…”

我正準備整理一下思緒把話題轉移到别的方向上面。

男人連一句回應的話也沒有，也并沒有和我們打招呼，就徑直離開了房間。

“啊這…”

李子琪正打算追上去解釋或者道歉，卻被楊芳蕊拉住了。

“沒事沒事，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不不不，我剛才确實是太沒有禮貌了，我都沒考慮到剛剛發生了那種事…”

“沒事，你追上去的話反而會更難堪的，他也不是因為這種事所以不開心。”

楊芳蕊苦笑着把門輕輕關上。

她身上穿着的的确是雕花的漢式婚禮，不過這對新人至少從剛才看來可一點也不像新婚夫婦。

“剛才那位就是鄧嶽吧。”

“你們已經知道他名字了嗎？”

“當然，她們早就知道了。”

馮朵站起來倒了一杯水遞了過去：

“你今天早上肯定忙了一上午了吧，好好休息不行嗎。”

“謝謝，”楊芳蕊輕輕地抿了一口，往我們的床上自然而然地做下。

其實這樣的感覺對我來說才更加舒服，在有不認識的外人存在的情況下，這樣一屋子人是沒有辦法放松地坐下來講話的吧。

楊芳蕊一直保持淡淡的微笑，但是從她的面部表情來看，這并不是什麼開心的迹象。

“群青，子琪，槟知…”她環視着房間，似乎在把我們的臉和她印象中的名字一一對應起來，我相信在她的回憶裡面應該還是有我們的一些片段的。

“你們的變化，說實在，也沒有很大嘛…嗯…臉型啊說話語氣啊，怎麼感覺都和小時候一樣…”

“你不也是嗎？”子琪貼近了看着芳蕊的臉，“你的鼻子還是稍微長高了一點…嗯…還長漂亮了。”

“真的嗎？”楊芳蕊将眼神低到地闆的高度，她應該還是像以前那樣，沒有什麼自信的感覺。

也許是說話聲音或者語氣的原因，我一直覺得她以前小時候說話的時候像在道歉，小心翼翼地，但實際上她的音量并不算小。

這個感覺保持到現在還是與當年沒有什麼分别，唯一的區别是以前在小學可以被稱為“女巨人”的芳蕊，現在也就是和李子琪一樣高。

她的情緒有一些低落，在和我們打完招呼之後，就自然而然地聊起了今天上午的慘劇。

“我們去叫他姑媽吃早酒，打不開門，一開門就發現是那樣了。是不是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