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隻是普通的藥,農藥藥死一兩個也就算了。但那女的在之前被逼得吃野菜,有些毒她還是認得的。那種蘑菇我們這裡叫高把蘑菇,又有喚作死人傘的。”
“隻因為是白的,和可以吃的蘑菇長得極像,又很鮮,她應該是恨不得全村人都死,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那麼多高把蘑菇,下在菜裡提鮮。”
“整桌酒席,幾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來吃了。”
“可是第一個人中毒身亡之後,他們還會吃麼,沒道理一村子的人都會死欸?”
李子琪疑惑地問。
“是毒鵝膏菌,這就是它的學名,和幾乎讓陳夕顔家滅門所用的毒菌,是同一種。”
群青回答:“如果是這種毒性的蘑菇,就可以解釋的通了。”
“為什麼?”
“因為它的毒性有延遲性,中毒的症狀并非是立即顯示出來的,如果當時村子裡的人一餐吃完吃了很多,隻要還沒有人毒發身亡,那他們就無法知道自己吃的蘑菇有毒。”
“原來是這樣!”
“說的不錯,那種蘑菇是最毒的,偏生我們這一塊的山裡面,又長得很多。”
陽建業歎氣:“我也是後來離開了娘子山村才知道,這種蘑菇的真正名字,我和我弟弟也是老天保佑,那天我弟熱感冒了,隻有我們的父母,還有兩個姐姐,去吃了酒…”
讓這個穩重自持的中年男人,想起自己慘死的父母親人,也的确隻能說是殘忍。
“後來的事,整個村子,除了十幾個小孩子,還有我們幾個恰好沒去的大人以外,大多死在了婚宴晚上,有的毒發痛的爬回家,死在路上,有的回家沒過幾天也一命嗚呼了。那個時候,我和我弟弟都不敢出去,一出去,就隻看見大片的烏鴉,蟲子,為數不多的大人拖家帶口逃走了。像我們這種二十歲出頭的,有的中了毒身體器官衰竭在家裡等着爛死,有的給自己父母收屍,埋了幾個野墳,最後也走了。”
居室裡的所有人,聽到這兒倒吸了一口涼氣。
由此娘子山村才會被稱作滿是屍體的村子,甚至有與此相關的别稱。而任東風所說Club網站上的那篇早已散佚的怪談,恰如其分地描述了那些已經中了毒鵝膏菌毒素,卻不能迅速死亡的人的慘狀。想必那些描述,也是幸存者的手筆,就連大緻情節都一摸一樣。
“再之後,過了一個星期,處理完一些事情,我也準備帶點糧食,出去讨生活。”
陽建業說:“我弟弟還想留在那個地方,并且我走的時候,和我約法三章,說我離開了,就是放棄了陽家的宅子和地,再以後我回來,可就沒我的位置了。”
“居然這樣無情…”
我驚異于陽建業弟弟的冷漠。
“他從小是這副樣子,我也不覺得他值得托付,也沒想着回去。那個時候和他一起呆在娘子山村不走了,還有陳莉,她家死的就剩下她一個了,也隻有她從小和我弟玩的好些,再後來我寫信過去給我弟問好,他也就和我說他要和陳莉結婚了。”
“陳莉,就是楊芳蕊的母親吧。”
劉罡明翻開了他記錄人物關系的黑色小本子:“這麼看來,楊芳蕊就是你的侄女,而陳莉,應該是你的弟媳婦了。而楊芳蕊沒有跟着陽姓,而是姓了楊,這部分也有您弟弟後來改姓的原因。”
“是的,我沒想到他居然連姓都改了,十年前,我還特意寫信問我那個侄女後來叫什麼,我本來想帶我的兒女也回娘子山村去看看,那時候卻找不到陽建民這一戶人了,還以為就這樣搬走了。”
“你的弟弟,陽建民在改名為楊建民之後,确實在十五年前的南下打工潮中失蹤了。”
劉罡明回答說:“而且直到現在警方也沒有找到符合他身份的人,或許他已經改掉姓名,抛棄掉他的妻子女兒,到南部省份重新組建了家庭。”
“他如果幹出這種事,我也不會覺得意外。”
陽建業對自己弟弟的道德水準評價很低:“他就是這麼一個沒有良心的人,很小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了。陳莉這麼多年跟着他,也吃盡苦頭了…”
“欸…這麼說,我們家還是應該把人家孤兒寡女的接過來才好啊。”
坐在陽建業身邊的他妻子,不知怎得居然動起了恻隐之心。
“這麼一大片故事聽下來,我實在還是沒搞懂這些事和我手頭的案子有什麼關系。”劉罡明略帶點責備地詢問群青和馮朵。
“關系可大了。”群青平靜地說。
“一,是謀殺陳夕顔一家的手法,可以很清晰地解釋,兇手一定是對毒鵝膏菌的毒效非常了解的人。這而陳夕顔一家的死亡,我認為就是娘子山這一系列案件的最開端。”
“毒鵝膏菌的毒效具有延遲性,這是導緻陳夕顔一家四口搶救無效死亡的必要條件,也是兇手一定要事先擺一桌大酒肉,來讓所有人都嘗嘗的根本原因。”
瑤群青重新走到茶室的正前方。
“案件的關鍵是時間。下毒的時間有問題。”
劉罡明作為警察第一個反應過來,“陳夕顔中毒的時間并不是在鄧家一家人和那天晚上。原來是這樣。可是醫生為什麼沒有判斷出來呢?”
“這也是我覺得很奇怪的地方,醫生很快确認了陳夕顔一家人的中毒症狀是食用毒鵝膏菌之後的典型症狀,但是卻判斷不出來中毒的具體時間,很有可能是陳夕顔一家人自己的誤判導緻給出了錯誤的描述。”
“因為在鄧家和陳家聚餐的那天晚餐結束之後,陳夕顔一家很快出現了他們自己認為的蘑菇食物中毒的初步症狀:腹瀉不止。恰巧這個症狀沒有持續多久,甚至都沒有進醫院遠程問診醫生,就自己好了,醫生還叫他們回家好好呆着呢。這個病症非常契合毒鵝膏菌中毒的初步描述,但是犯人也熟悉這種毒蘑菇的中毒症狀,利用瀉藥制造中毒的假象…”
“那等來的隻會是中毒時間的錯判,和治療時間的延誤。”
劉罡明用沉重的語氣接下來了群青所要說的。
“這樣,恰好也可以解釋,為什麼一群人吃飯,隻有特定的幾個人中毒這件事…”
“那之後,這個罪犯是如何讓這家人一起中毒的?”
“那就成為了鄧國芳和鄧國勤一定要殺害李宇仆的最終原因。”
群青冷冷地說:“李宇仆是發現了這一點,才會被他們滅口。”
可惜的是李宇仆已經被殺死,他所知道的關鍵性的證據現在我們也不得而知。
而看群青欲言又止的樣子,我決定逼迫着自己的腦袋想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