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煙說:“隻要能與你在一起,吃什麼都是好的。”紅裳笑笑,不以為然,在一旁盤腿打坐,閉目運功調理氣息。
蕪煙慢慢将那幹糧吃了,看紅裳那邊已經入定,周身真氣蕩漾,好似一條遊龍圍護在側,氣勢非凡,練得正是靈隐山獨門内修功法“引龍吟”。蕪煙暗暗吃驚,這般聚氣成型,沒想她小小年紀已經練到第五重了,那段家段慶峰四十餘年精修,也不過是第六重,看來紅裳這百年一遇練武的資質也并未誇大其詞。
紅裳體内真氣運行了一個周天,收了功,去了濁氣,便是神清氣爽,疲憊感一掃而光,睜眼瞅到蕪煙正在看自己,便笑說:“如何,可繼續趕路了?”
蕪煙點點頭,站起身來要自己走,紅裳攔住說:“現在太陽就要下山,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不是夜宿的地方,我還是背着你,盡快找個歇腳的地方吧。”紅裳不由分說,便把蕪煙又背起來,氣運丹田,騰空而起,飛馳而去,速度比之剛才又快了幾分。
不知何時西北風又起了,夾着雪粒子,呼号不已。紅裳擔心蕪煙體弱受了風寒,便尋了一戶農家過夜。蕪煙依舊蒙着面,紅裳給了主人家半吊錢,喜得那家夫婦忙前忙後的招呼,那家的小子,眼睛不住向紅裳身上瞄,紅裳還不覺如何,倒惹得蕪煙十分惱火。
好歹将就一夜,第二日一早,二人便與這戶農家作别,那夫婦還好,那家小子硬要相送,一直送出去好幾裡地才依依惜别。
紅裳頭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心中莫名有點飄飄然,蕪煙嗤笑道:“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紅裳卻不以為然,咯咯笑道:“那又如何,許你纏着我,就不許别人偷偷仰慕我?”
“他算什麼東西,也配和我比?”
“怎麼不能比?人家好歹還是良……”紅裳話一出口就知不對,急忙咬住話頭。
然蕪煙已是聽明白了,委屈、羞慚、尴尬,這幾日求而不得的難過一起湧上心頭,忍不住出口道:“我便真是賤籍又如何?當初你還不是沖着我去的?——你又高尚了?哪有姑娘家擠破頭闖青樓的?你的禮義廉恥又哪裡去了?這般行徑也是普天下頭一份,你又如何有資格取笑我?”
這分明是罵自己不知廉恥,紅裳愕然不已,她本也是視世俗規矩于無物之人,若是别人罵她也就罷了,可這柳蕪煙之前表現得對自己情深意切,口口聲聲說愛自己,可轉眼間就翻臉,如此前恭後倨,大有過河拆橋之嫌,這讓紅裳十分惱火。
她怒目圓睜,大聲道:“說的對!我是應當循規蹈矩,如今也就沒有你這個麻煩了!你雖因我受傷,但我也把你帶出了極樂館,閣下如今已然成功出逃,想必也早有了隐遁之法,用不着我這不自量力之人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咱們就此别過!”
紅裳向來吃軟不吃硬,蕪煙也不知怎麼回事,自己竟昏了頭斥責她,情知要糟,哀聲祈求道:“紅裳,我說錯了話,你别惱我,我和你賠罪!”紅裳冷笑一聲,沉默不言,獨自前行。
蕪煙跌跌撞撞跟在後面,眼見二人距離越來越遠,急忙追趕,可他一來羸弱,二來傷勢未愈,如何能趕得上紅裳,不多時,就看不到紅裳的身影了。蕪煙一面想着過會兒怎麼哄回紅裳,一面循着紅裳的腳印,深一腳淺一腳踏雪而行。
可天公偏不作美,厲風攜着大雪呼嘯而至,紅裳淺淺的腳印眼看就要被掩蓋住。蕪煙心急如焚,腳步更是慌亂,不留神從坡上滾落下來,摔得是暈頭轉向,狼狽不堪,等他掙紮起身,早不知身在何處,一切蹤迹全無。
蕪煙渾身力氣都像被抽走,跌坐在地,想喊,喉嚨卻像堵了團棉花,怎麼也喊不出來,想哭,卻隻嗬嗬發出幾聲似笑似哭的聲音。
他茫然回顧四周,天空陰沉沉、地面白茫茫,來時無路,去時無途,天地悠悠,竟不知何處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