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煙問:“他不關心你,沒有盡到師父的責任,你恨他嗎?”
紅裳反問:“為什麼要恨師父?小時候師父待我很好的,後來待我冷淡了,定是因為我做得不好,惹他的傷心了。”
蕪煙沒有想到紅裳會這麼說,幾分訝然,繼而又把她緊緊摟在懷裡,說道:“胡說,我的紅裳好得很,定然是你師父不好,他看不到紅裳的好!”
紅裳輕輕敲了下他的額頭,笑道:“不許說我師父壞話!我師父人好得很,最護着我了!——靈隐山上都是男子,沒人和我說過女子和男子區别,更無所謂男女大防。那段明廷初次上山,我見着他稀奇,一時興起,強扒了他的衣服,結果被他狠狠臭罵一頓,還告到師祖那裡。師祖要罰我砍三年柴,抄一萬遍女誡。砍柴還好,抄書還不如殺了我,我找師兄求情,師兄畏懼師祖不敢應承我。我氣不過,跑到後山找師父,那時師父在閉關,我本沒抱什麼希望,隻想坐在門口大哭一場後回去乖乖抄書,結果,嘻嘻,師父真出來了,免了我的責罰,哈哈,氣得段明廷鼻子都歪了!”
“雖說近年來師父不怎麼和我見面,可我床頭時不時會多些小物件出來,幾朵珠花、幾件新衣裳、新奇的玩意兒,有時是新鮮的果子,剛出爐的點心……”紅裳聲音愈發的輕,“師父待我再好不過,想想這麼好的師父我竟然還有幾分怨怼,真是不該……”
蕪煙眼神空明,不知在想些什麼,好一會兒才悠悠問道:“你想他嗎?”“想,如何不想?師父故去後的每一天都在想,師父走的太突然了,我根本沒想到師父竟有一天會死!我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見到!”紅裳聲音哽咽,隐隐傳來啜泣聲。
蕪煙親親她的頭發,說:“紅裳,莫哭,你師父不在了,可還有我,我會永遠永遠陪着你!”紅裳破涕為笑,說道:“這個我信,你趕都趕不走!”聞言,蕪煙也笑了。
“還有,”紅裳歪歪頭,忽然噗嗤一笑,“說出來好笑,我盡在師父面前出糗。師祖過世後,師父閉關不出,師兄一心練功,我一人山上山下瘋跑,不小心從山崖上摔了下來,哪裡都沒受傷,唯獨,唯獨……”紅裳臉色發紅,咬着嘴唇難得露出嬌羞神态,看得蕪煙心發癢,他湊到紅裳耳邊吹氣,說:“唯獨怎麼?快說,莫要吊胃口!”
紅裳耳根發燙,躲避蕪煙道:“不要鬧,反正就是那裡!我吓壞了,見流血不止,以為自己要死掉了,一路哭着跑去找師父,弄得雞飛狗跳,結果是虛驚一場,反倒把師父的袍子都弄髒了。”
蕪煙再也忍不住,頭埋在紅裳肩頸大笑起來,紅裳氣着直捶他,惱羞道:“不許笑不許笑,早知道就不與你講了,師父都沒有笑我!”
蕪煙擦擦笑出來的眼淚,讨饒道:“好好好,是我的不是。不過這也是你師父的疏忽,你一個女娃子懂什麼,他應該早就和你說的。”
紅裳說道:“師父後來倒是說我長大了,應該知道什麼人倫天理,陰陽調和之類的,講了一大堆,我也似懂非懂的。”
蕪煙心跳莫名就有些加快,道:“懂不懂的也不要緊,到時候自然就明白了。”
紅裳笑道:“我師父當時也這麼說的。話說回來,我的第一條月事帶就是師父給做得,也不知道他一個大男人怎麼會做這種東西。”
蕪煙一下子嗆住了,連聲咳嗽不停,紅裳忙給他拍背,好容易止住了,蕪煙抓着紅裳的手,說:“紅裳,這些話咱們之間說說笑笑就好,萬不能和他人去說,段家小子也不行。”
紅裳說道:“那是自然,若是他知道,一定好一頓教訓,連着對師父也不好!”
蕪煙頓了頓,問她:“你和我說,就沒有顧忌?”
紅裳看着他道:“我雖與你相識時日尚短,但和你說的話,比我過去兩年加起來都要多,你若真的知我,就不會以世俗眼光待我。而且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若因此瞧不起我,那倒也省事了!”
蕪煙輕笑,道:“言之有理,時候不早了,早些睡吧。”
床鋪暄軟溫暖,紅裳被他摟着,周身暖洋洋的,又實在貪戀他身上的味道,依偎在他懷中,不知不覺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