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刺史大人您會保我,是麼?”
那時裴賀的神情,與現在不一樣,也一樣,同樣都是許諾,同樣都是力争要保護一個人。
一個是堅定,一個卻是擔憂,他在擔憂他拿不住她。
虞泠微微彎起嘴角。
蘭庚重卻突然想起了什麼,出聲道:“不對,當時不止一個人!”
衆人的目光彙集到一處。
“當時我睜開眼睛已經被關在木箱子裡了,隐約聽到一串腳步聲,亂糟糟的絕不是一個人能發出的,我還聽到他們在說話,說的什麼......”蘭庚重痛苦地錘了錘腦袋。
為什麼,什麼都想不起來。
“别急,慢慢想。”裴賀給他遞了杯水。他心中已經有了估量,那個第二人是誰。
蘭庚重咕咚咕咚将茶水灌下去,扶着額頭,他額角青筋直跳,似乎回到了當時被困在樟木箱子裡,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
“裴少卿,對不住。”蘭庚重遺憾道,“我現在頭疼的要命。”
裴賀平靜道:“你先好好休息,一切都不着急。”
虞泠走出門遙遙看到裴賀站在回廊之中,他面對着空曠的院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虞泠伸出手指含在口中,吹了一聲口哨。
原本站在烏黑瓦片上的麻雀聽了這聲音倏地展翅飛起來,在院落裡一片環繞,落在中央的那棵枯樹枝上。
裴賀愣了一下,心裡知道是誰做的隻無奈笑了笑。
“裴少卿——心中有數了吧?”虞泠笑道。
“有什麼數?”裴賀轉過身,他背對着日光,面頰灰蒙蒙的,仍舊帶着溫和的笑容。
虞泠欣賞他這幅裝傻的模樣,沒想到大理寺少卿也學得這樣。
“你知道那個人是誰了。”她道。
裴賀看她,他并不說話,反倒想聽聽虞泠的見解。
虞泠翹了翹唇角,伸手去扯他腰帶上的絡子,緩慢道:“少卿您想騙我的見解?”
他的眸中蕩漾些許漣漪,喉結一滾,“你想要什麼?”
腰帶上屬于大理寺少卿的令牌。
“你想要這個嗎?它能幫你什麼?”裴賀壓低了聲音。
虞泠聽到他的話愣了一下,她的眼睛像蒙霧的泉水,一眨便陷入了黑暗。虞泠松開手,廊柱的陰影落在二人身上,她輕聲道:“現在你們的案子裡隻差一個人,靖安侯世子曾閱。”
“他和常歡是被蘭庚重指出的二人,于是曾閱要求常歡去銷毀證據,可他沒想到常歡懦弱膽小不僅吸引了你們的注意,現在還消失不見。當然不排除常歡也是曾閱所帶走,但是他沒必要,他可以殺人滅口,可以讓常歡和蘭庚重一起,完全沒必要分兩次。曾閱病急亂投醫,于是對蘭庚重下了手。”
虞泠道。
裴賀看着她,她心裡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
有人想把這件事的證人一個一個除去,那常歡去了哪裡?還有白天伏擊自己和虞泠的死士又是誰?
他摩挲着手裡那半塊玉玦,心像一塊石頭刹那間丢入了幹涸的枯井之中。
看來還是要找那個人。
他對上虞泠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看透,一道聲音在心中響起。
虞泠,你想要的也是這半塊玉玦嗎?
“已知隻是嚴胡綁出活埋蘭庚重的人是曾閱,那麼現在曾閱在哪?”虞泠蹙眉,“還有,你覺得嚴胡還活着嗎?”
兩人一齊陷入沉默中,他們深谙這種執棋與棋子之間的隐藏規則。
“還有一句,”虞泠補充道,“我想,也許曾閱并不想傷害常歡,這也正是為什麼他選擇讓常歡去銷毀證據。他們都是高官的家眷,按理說怎麼會害怕你一介大理寺少卿,不過是因為後面牽扯的關系網實在太大,牽一發而動全身。”
裴賀正色道:“曾閱不想傷害常歡,讓他銷毀證據以便脫身。當時我已經在春日宴中,他無處可躲,隻好想辦法在晉陽公主的園子裡毀掉卷子......”
他一愣,忽然想到了什麼,正要說明,原先在前院徘徊的掃地僧走了進來。
“阿彌陀佛。”掃地僧安靜道。
接着他說道:“這位施主,外面有人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