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皇後已經故去,這場選妃自然是由靜貴妃帶着其他幾位嫔妃組織,蓬萊池畔命婦貴女比比皆是,精心裝扮過的服飾妝容禮節,相互謙讓一個接着一個上前拜見。
即便梁夫人進宮次數,也難以見到這樣多宮裡的貴人,她領着梁低眉,一一辨認着,直到目光觸及一處安靜的華蓋。
“莫不是晉陽公主?”她驚道。
晉陽公主深得聖人寵愛,一貫肆意,想見誰就見誰,不想見人時便是貴妃娘娘也難以踏足她的寝殿。
宮婢替李簪雪扇着扇子,後者眯縫着眼靠在坐榻之上,眼前是整個園林風景最好的一處。
“公主,中書令夫人前來拜見。”
李簪雪睜開一隻眼睛,擺擺手,“本宮還未休憩好,夫人請自便。”
“公主不若回去歇着,這裡吵吵嚷嚷的恐怕攪了公主的睡意。”豆蔻擔心道。
李簪雪起身,張開口含了顆梅子醒神,她勾起一點笑意:“我才不困,隻是覺得她們惺惺作态,明明是沖着兄長來的,偏要來拜見這個瞧不起的公主。”
豆蔻給她端來茶水:“依婢子的,這些貴女每一個能配的上太子殿下的。”
“那是自然,”李簪雪吐出一口香氣,悶聲道,“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子,那些個污濁貨,瞧瞧他們的眼睛裡,通通都是欲望。”
她伸出白嫩的手搭在豆蔻的手上,道:“走,咱們出去,還未見過貴妃娘娘呢。”
靜貴妃原本樂盈盈地與人喝茶,見金貴的李簪雪難得出來,趕緊招手道:“晉陽來了?來吃點果子。”
李簪雪笑笑:“靜娘娘好。”
其他幾位妃子鮮少見到李簪雪,知道她的宮中的地位非她們能比,趕緊起身讓了位子。
“貴妃娘娘,我們就先去别處走走。”
靜貴妃點點頭,請人給李簪雪上了茉莉茶,柔聲道:“晉陽來的正好,瞧瞧這些娘子,哪個合适給你做嫂嫂?”
李簪雪喝着茉莉茶,眼也不擡:“靜娘娘挑的自然都是好的,哪輪得到晉陽這個做晚輩的。”
“你這話說的都不對了。”靜貴妃拍拍她的手,“你父皇疼愛你,你又是太子殿下最親的妹妹,你沒有資格說誰有資格?”
聞言李簪雪才擡起眼睛,她的目光陰冷冷的鍍在每一個花容月貌的女子身上,像冷硬的鐵器。
“那位是工部尚書的女兒,那位是禦使大夫家的二娘,還有那位......”
靜貴妃一一為她介紹着。
李簪雪正要表達自己的無意,忽地身後傳來一陣“恭迎太子殿下的聲音。”,她立馬從座位上跳起來。
“哥哥!”她沖上前,如小時候一般挂在李珃身上。
李珃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道:“怎麼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如同哥哥送你的那隻頑猴。”
李簪雪咧嘴:“哥哥莫忘了你被那猴子吓哭的模樣。”
李珃看了她一眼,待她站穩後上前對着靜貴妃行禮:“靜貴妃。”
靜貴妃笑着點點頭,道:“太子殿下到了,今兒是你的大事,你父皇委托我我也不知怎樣替你選,還是你自己選,也好選你的心之所向。”
“謝過靜貴妃。”李珃擡起頭。
梁低眉手裡折着竹葉,念叨:“貞姿不受雪霜侵,直節亭亭易見心。”
一旁的是個眼生的女孩,身着錦繡羅裙,戴着花冠,她原本無聊地扯着花瓣,這一瞬卻突然激動起來。周圍沒有熟識的,隻好頻繁用手肘觸碰着梁低眉。
“快瞧啊,太子殿下朝這裡走過來了。”
周圍的聲音像是一顆石子砸入了水潭中,悉悉邃邃地沸騰起來。
梁低眉手中的竹葉被撞落在地,隔着縱縱橫橫的竹子她也好奇地窺探,不知怎的如她一般原本對一切書外之事不好奇的人,也會想一睹這衆人口中仁善至德,慈悲心腸的太子殿下,是何種模樣。
一片綠意中,李珃颀長的身影落在她眸中。
她一愣,下意識用手捂住了嘴。
是他,竟然是他,有過兩面之緣的男子,竟然就是太子李珃。
梁低眉第一次亂了神,也不知該往哪裡走,繡鞋踩得滿是泥。
“梁娘子,你的書。”
一道聲音近在眼前。
梁低眉擡眸,映入眼簾的是乞巧節那日,她落在宮中長亭裡的那本書。
李珃露出腮邊笑渦,一如往常,梁低眉卻接過書轉過了身,不敢擡頭。
倘若他隻是一介尋常男子,梁低眉自然不屑與他侃侃而談,可他是太子,未來的天子,光着一個身份,足以讓梁低眉心驚膽戰,高不勝寒。
“本宮以為你不會懼怕本宮的身份。”周圍的人散去,李珃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