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如驚再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一片潔白的天花闆,沁入鼻腔的消毒水味濃烈。
“醒了。”
周渺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看見宴如驚睜眼又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還有點發熱。
但人醒了,好歹算讓她松了口氣。
“渺姐姐,你怎麼過來了?”
宴如驚說話還有點兒提不起力氣。
“不止我,”周渺得到宴如驚失蹤的消息差點被吓到心髒驟停,“你哥也來了。”
她看了一眼時間,“你要是再不醒過來的話,他就要罵導演組第五遍了。”
宴如驚閉上眼睛又緩了一下。
幸好,是還活着讓她看見他們被罵。
說着,周渺輕輕拍了拍宴如驚的額頭,轉頭對着宋昱,“給她喂點兒吃的。”
“我出去一趟。”
宋昱點着頭,走到病床邊推着宴如驚的背讓她慢慢坐起來,又在她背後墊了一個松軟的枕頭靠着。
宴如驚手上還挂着點滴瓶,應該是發燒了,骨節每動彈一下便是酸痛。
宋昱打開一個保溫桶,裡面裝着一小碗南瓜甜粥。
他拿出來把小碗端在手裡,另一隻手拿着勺子舀了一小勺遞到宴如驚唇邊。
女孩兒這次是真的蔫了,嘴唇都沒什麼血色,隐隐泛着白。
“喝點兒吧,這個是你哥哥帶過來的。”
“應該是你喜歡喝的。”
宴如驚張嘴喝下一口,是熟悉的味道。
宴瓊親手做的。
他廚藝細胞幾乎為零,隻會做這一樣東西。
小時候每次宴如驚生病他都會給她做。
理由也永遠就是那麼一句,“吃點兒家裡人親手做的東西,病會好的快一點。”
宴瓊當時哄她,“誰給宴宴做菜,誰幫宴宴擋災。”
幼稚。
如今都多大了,竟然當她還信那點兒小時候騙人的把戲。
宋昱一口一口喂着她,宴如驚喝得慢也沒嫌她煩,好容易把一碗粥喝完,宴如驚恢複了一點兒力氣。
她任由宋昱扶着躺下,“是你找到我的嗎?”
宋昱“嗯”了一聲。
他依然穿着早上的那一身沖鋒衣,下半身還是那條黑褲子。
“你怎麼找到我的?”
“記着路亂跑就找到了。”
其實宴如驚确實沒走出多遠,隻是導演組有些失誤,他們圈起來的部分少劃了一條通道,宴如驚好巧不巧就走了那條。
其他人都循着導演組給的地圖找,就宋昱自己憑着記憶力條條走了一遍。
宴瓊罵他們,他們不算冤。
周渺片刻之後把宴瓊帶了過來,應該跟他說了宴如驚醒過來的消息。
宴瓊滿臉戾氣,到宴如驚床邊附身用手背貼了貼她的額頭。
“你都多久沒發過燒了。”
實話說,是有點心疼的。
“哥哥,别給爸媽和爺爺說。”
宴瓊吸了口氣,“我知道。”
宋昱站在床尾的位置靠着牆,低着頭好似沒把注意力放在宴如驚身上。
卻時不時地瞄上宴瓊幾眼。
這是他第一次有機會見到宴瓊。
正想着,忽然宴瓊叫了他一聲,“宋昱?”
宋昱擡了擡頭,“我是。”
“做得不錯。”
宴瓊的語氣讓宋昱覺得有點不爽。
跟誇狗似的。
雖然他現在的工作确實跟狗沒什麼太大區别。
唇角勾了勾,宋昱禮貌地點了點頭,“應該的。”
宴瓊給宴如驚掖了掖被子,“聽說你母親病重,我會幫她聯系最好的醫生,費用你不用擔心。”
宋昱愣了片刻,不知道是驚訝于宴瓊知道他母親的事情。
還是驚訝他竟然會開出如此豐厚的條件。
僅僅因為他救了宴如驚。
周渺給了他一個眼神,“宋昱,愣着幹什麼?還不謝謝宴總?”
回神,宋昱看了宴瓊一眼,“宴總,謝謝。”
宴瓊“嗯”了一聲。
甚至連目光都沒落在他的身上。
上位者的威壓在宴瓊身上體現的淋漓盡緻,他不說話,光是坐在那兒,便讓人有種自慚形穢感。
某些地方,宴如驚跟他有點像。
宴瓊沒待太久,把事情處理完之後先一步離開了。
他把周渺留下,囑咐她做一些善後的工作。
宴如驚又睡了好一會兒,周渺忙着去處理更換導演團隊的事,隻留下宋昱看着宴如驚。
裴黎期間來過幾次,是在宴瓊離開之後。
早聽說過那位的許多事迹,他現在身份尴尬,必然不想和他正面碰見。
可惜裴黎來的不巧,幾次宴如驚都還睡着。
宋昱一直守在病床前,每次見裴黎過來都挑釁似的朝着他挑挑眉。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過來了。
宋昱不吭聲,害怕吵醒宴如驚,就坐在她床邊守着。
這次裴黎竟然走了進來,宋昱收了手機,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人都沒醒呢,不知道還要過來做什麼。
剛才醒着的時候倒是沒膽子進來看。
宋昱雖然沒吭聲,但神态動作無一不是在向裴黎傳遞兩個字——
“幹嘛?”
裴黎走到病床邊,俯身看了看宴如驚。
她睡得還算熟,呼吸均勻的,可能是發燒的緣故,小臉看起來紅撲撲的。
宋昱直勾勾的注視讓裴黎不太自在,他對着他笑了笑,壓低聲音,“怎麼了嗎?”
“她還睡着。”
“我知道,看出來了。”
宴如驚的手指動了動,沒人注意。
“你應該知道吧。”
裴黎單手插在口袋裡面,另一隻手輕輕搭在床邊。
宋昱的眉頭皺的很深。
裴黎眯着眼睛和他對視片刻,避開攝像頭之後他對着他是毫不掩飾的敵意。
宋昱也是。
“什麼?”
“我是她男朋友。”
宋昱冷笑,“所以?”
裴黎皺着眉頭,湊近床頭附身,輕輕在宴如驚額頭上吻了下。
又立刻轉頭,看向一臉不爽的宋昱。
“所以,我能親她,你不行。”
宋昱不太理解裴黎的做法。
雖然可以視為一種對他的挑釁,但他未免也沒把自己的位置擺正。
“無所謂。”
宋昱諷刺開口,“馬上你就不能親了。”
裴黎臉色一黑。
其實他要比誰都知道宴如驚對他的态度。
好看的玩具,玩玩而已。
他也一樣不是什麼好人,都是見色起意的臨時興起。
但宋昱隻是個助理而已,裴黎接受不了一個等級和自己差距懸殊的人如此挑釁。
“那又怎麼樣?”
“下一個又未必是你。”
病房點着一盞小燈,不算太亮,但宋昱和裴黎都在病床旁,是燈光鋪灑不到的暗處。
兩人的聲音都不大,甚至語氣都是輕飄飄的。
如果忽略空氣中那種紊亂的流動,還真以為兩人在閑聊。
“裴黎,”宋昱的聲音很淡,“你隻能偶爾見她。”
“可她需要我時時刻刻陪着。”
“這是我的工作。”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裴黎第一眼看宋昱都差點以為他是哪個新出道的流量小生,他這張臉這身材絕對都是宴如驚的菜。
很多事情。
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這場沒有硝煙的暗潮洶湧,以裴黎的轉身告終。
宴如驚躺在病床上,眼睫微微顫動。
她聽見了。
從裴黎說第一句話開始。
宴如驚聽見裴黎離開,卻依舊沒有睜眼。
她想不通。
宋昱對她的興趣很突然,說不清楚是真的對她有點兒什麼興趣。
還是單純想在男人的勝負欲這一塊跟裴黎争個高低。
她還是太累了,想了一會兒便又睡着。
再睜眼還是夜裡,宋昱趴在她的病床邊上,阖着雙眼睡得跟個大型犬一樣。
擡手,宴如驚剛好可以摸到宋昱毛茸茸的腦袋。
從模糊記憶中提取的片段,是宋昱從那個溶洞一路把她背了出來。
有點帥。
纖細的手指順着男人的頭頂下滑,一路撫過他的眉毛臉頰,最後要觸碰到他喉結之際,忽然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按住她亂摸的手。
宋昱緩緩睜眼,能聽出他語氣中幾分無奈來,“早上還沒摸夠嗎?”
宴如驚愣了下,“抱歉,我太無聊了。”
她想要縮回手,卻發現宋昱死死按着她,根本不給她挪動的機會。
宴如驚漸漸放棄掙紮,“宋昱,你幫我找點好玩兒的東西好不好?”
宋昱坐直身子,忽然放開了她的手,“你想玩什麼?”
“不知道,有什麼玩兒的?”
宋昱四下看了看,“手機?”
“太刺眼了,頭疼。”
沉默片刻,宋昱盯着她,“你不是想要玩兒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