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來還車的?”陳百舸很是意外,自己和他分開一天不到他就找上門來。倒是記得自己把車鑰匙放在了柯宥房間的書桌上。
柯宥把樹枝松開,拍了拍手,神秘地說:“我還帶了重要的東西。”
陳百舸走後,柯宥原本打算按捺住失落的心情。消停幾天把傷養好,再調查父親的事。他習慣性坐在書桌前,從抽屜拿出已畫好大緻框架的滑翔傘設計草圖,準備補充更精确的細節。
乍一眼看到右手邊卷起來的牛皮卷軸,記憶回籠,這是他早就準備好要修補架子鼓的材料。搬來螢火後,他常常有目的地逛黑市,黑市常常能找到市面上沒有的東西,而他要找的正是架子鼓。
但搜尋好幾個月,連有關的零件影子都沒看到。可見大災難後人們對于音樂藝術的興趣大大減弱。
同往常一樣柯宥背着一把獵槍在市場上穿梭,浏覽着地攤上有待交易的各色物品,不報有多大希望。肩上被人不輕不重的拍了幾下,是一個彪悍高大的小販叫住了他。
柯宥機警地轉身,“嘿小夥子,你這把獵槍賣不賣?”小販直接開口問道,他手裡握着一卷褐黃色的東西,表面還有不均勻的黑色斑塊分布。
“不賣。”柯宥不是來賣東西的,這槍他要留着換東西。
小販有點失望地撓撓頭。柯宥對他手裡的東西感興趣,問:“你手上的東西是什麼。”
“呃,這個呀,是經過初加工的原始牛皮。”小販看柯宥盯着牛皮,就把它攤開,邊緣不規則,但足以覆蓋一張标準世界地圖,“這是我和一個老鄉在林子裡獵到的,一頭雄壯的褐色黑斑牛,這可是很罕見的。”
小販高興地向他展示,這張皮本來就是想來賣個好價錢的。柯宥仔細看了這張牛皮,扯了扯,韌勁彈性都很好,驚喜的想到它可以充當鼓腔共鳴面。
“你是南翎人?我拿獵槍跟你換這張皮成不成?”柯宥直截了當地問。
“是啊,你可真識貨!”小販聽了高興都來不及,牛皮哪有獵槍珍貴呢,有了槍就等于有了下蛋的母雞,把雞蛋賣出去自然是不虧。于是交易達成。
柯宥終于完成了這件大事,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書櫃裡。隔三岔五就拿出來看一眼,還收集了一些小巧的工具,期待哪一天再遇陳百舸,幫他修好鼓。
和陳百舸重逢後雙雙受傷,讓他把這件事暫時忘了。他像個藏不住秘密的孩子,一上午都在興奮中思考什麼時候送它去它該去的地方。不經意間他又摸到桌角邊的機車鑰匙,猜想是陳百舸忘帶走的。
按捺不住了,他恨不得立馬告訴陳百舸這個好消息。于是柯宥像受到感召般與母親交代幾句就出門了。
“什麼東西?”陳百舸看柯宥心情上佳,挺直的腰闆也松快幾分。
柯宥嘴角勾起,動作誇張地從工裝褲背後的口袋裡取出半米長的卷軸。這種架勢陳百舸覺得就算他掏出一把刀來也不會吃驚。
“喏,特意給你找來的。”柯宥把卷軸往前一遞,語氣頗為神氣。
陳百舸接過,揭開卷軸,看出是牛皮,還真有點驚訝,因為整個望城都可能沒有這個東西賣。
“你的鼓還在吧,用這個就可以修好,讓我幫你好嗎?”沒等陳百舸反應,柯宥就話語連轟過來,原來他還記着鼓的事情呢。
陳百舸自然是很高興,但面上并沒有表現出來。
“嗯,随我上樓。”
陳百舸不經常回家,他家位于望城中心的一棟高等寓所。因為家庭親情淡薄,父親忙碌,顯得空曠冷清。陳百舸每到一處新的地方,都會把重要的東西一起搬過去,包括那套架子鼓。
那套架子鼓是陳百舸的母親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他很珍惜,寄托着他對母親的懷念。
陳百舸的單人宿舍内,設施簡單。一個獨衛,一張書桌,一張小床,一個收納櫃。
柯宥好奇地打量四周,看到架子鼓就擺在書桌旁邊,沒落一點灰塵。居室整潔有序,很符合陳百舸的作風。
陳百舸把底鼓拆卸出來,柯宥接過手一屁股坐在地上,研究怎麼把舊的那面拆下來。陳百舸轉身拿來工具包,裡面一些配套的工具還在。
柯宥拿起一個螺絲刀,擰開固定的螺絲,拆下墊片,掀起共鳴面壓圈,很輕易就把破了個大洞的共鳴面取下來。
他看向陳百舸,遞了個眼神,朝攤平在地闆上的牛皮努努嘴,在一旁協助的陳百舸會意把牛皮拿過來覆在圓圈框架處。
柯宥工作的時候極其專注,不苟言笑,他仿佛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裡,手法專業。令陳百舸頗有好感。
陳百舸扯住牛皮邊緣将整個面抻平,接着柯宥蓋上壓圈,有序地把原先拆下來的東西一一裝上,小心細緻地剪掉所多出來的邊角料,最後陳百舸調節了松緊,鼓就修好了。
陳百舸由衷地誇贊道:“手藝不錯。”柯宥聽了綻放出一個笑容。
将大底鼓安裝回去,陳百舸坐到鼓凳上試音。“這鼓對你來說很重要吧。”陳百舸沒有應答柯宥。而是安靜地擰開旁邊桌子上的一個收音機,一段旋律響起。
慢慢他的頭半低下來,雙唇抿着,左右手分别握一支鼓槌架在身前的軍鼓上,左腳有規律地打着節拍,耳朵專注地感受音樂,頭随左腳的抖動也跟着微微晃動,丹鳳眼低垂,他完全沉浸在音樂裡了。
柯宥不動聲色地站在他的左側兩步遠的距離。此時的陳百舸散發出疏離感,仿佛他置身于一個無人幽靜的地方靜聽風雨聲。
節拍到了,他擡頭将右手中的鼓錘輕敲在吊镲上,右腳踩着鼓錘,左手間插節奏奏響軍鼓。收音機裡傳來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