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裡,段成看着電腦桌面的彈窗,各大網站不斷有關于項目組的負面新聞被推送出來。
新聞标題取得一個比一個誇張,“意識移植究竟是福是禍,啟鳴科技最新回應”、“啟鳴科技疑似進行秘密實驗緻十人喪生”、“十名志願者遭難的真相到底如何,三天後啟鳴科技即将揭露”,段成急得坐在工位上咬指甲。
“段成,準備脈沖測試儀,組織人員測試馬上開始。”夏星和有力的命令聲傳來。
段成一個激靈騰地站起來,來不及思考就答了一個“是”。旋即他意識到問題的關鍵所在,志願者在哪裡?他迷糊地問道:“有新的志願者來了?”
“志願者就在你眼前。”
段成剛要為新來的“志願者”歡呼一句“萬歲”,但咂摸完剛剛的話以及夏星和嚴肅的表情,他終于反應過來了,她是要親身實驗。
段成沒有想到組長的做法這麼激進,他大吃一驚:“什麼!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你不是不知道這項測試有多危險,為什麼偏要把自己搭進去。”
夏星和無奈地笑了笑:“還有更好的辦法嗎?我是絕對不可能放棄這項實驗的,科技的進步總是伴随着犧牲,那麼就讓我來充當曆史進步車輪之下的一塊微不足道的鋪路石吧。”
三分鐘寂靜無聲,段成堅信的明哲保身的處世方法在她面前并不構成一個可選項,他冰封千裡的固有觀念随之開始出現了裂痕,因為他見證了夏星和為心中信仰矢志不渝、貢獻自我的做法。
實驗儀器前,段成安置好吸氧儀,手持氧氣面罩準備為夏星和戴上。測試過程中不打麻醉,氧氣是為了保持測試者的最低生命體征。
看着眼前的殉道者他無法不感傷,段成像未亡人向已亡人告别一樣輕聲喃道:“我尊重你的科學信仰,願你測試順利,無痛無煩憂。”
夏星和即使頭戴信号波捕捉頭盔,她還是敏銳地捕捉到段成的聲音。她對湊近的段成說:“我要去到一個精神永安甯的世界,拜托你幫我實現。”
“我盡力。”夏星和此刻的決絕堅毅擊中了他無信仰無波瀾的心靈,驚起一潭死水,蕩起層層漣漪。
紀遊天趕到的時候,夏星和正在接受第三次黑曜晶石熔煉液體的耐受實驗,黑曜晶石經過熔煉後變成暗紫色的液體,段成根據十名志願者的數據設定一個基準,逐量依次提高注入測試者腦部的溶液量,黑曜溶液在脈沖的作用下會與腦部相互作用與融合,直到接近大腦所能承受的極限。
純淨的黑曜溶液會使增加腦細胞活力,但啟動脈沖與腦部的融合過程會産生極大的痛苦,盡管每次融合隻需要兩分鐘。誰也說不準在清醒的情況下大腦攝入過量的溶液會發生什麼,但最糟的情況莫過于死亡。
“呃啊....啊啊啊。”劇烈的掙紮忍痛聲讓人不忍卒聽,躺在儀器床上的纖弱女子正在經受一場嚴厲的酷刑。紀遊天不禁唏噓,這哪還能見到半分她先前驕傲硬氣的影子,自己小看了她做科研的決心,同時又為項目組讓她承擔這樣的痛苦而氣憤。
夏星和對最糟的情況有了心理準備,但随着注入溶液量的增加,痛苦也成倍增加,短短的兩分鐘她受盡了苦楚,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嘶吼,用盡全身的力氣忍受頭疼欲裂的尖銳痛感,她身上出的汗和淚洇濕了儀器床上墊的軟墊。
脈沖停下,她劇烈地大口呼吸,氧氣儀的輸氧量已經開到最大,過了十幾分鐘她才平複下來。
“你們有沒有脅迫她,她是自願的嗎?”紀遊天語氣十分冷漠,一旁的段成由于深陷同情與自責心緒混亂,沉默以對。
夏星和此時耳清目明,身體輕盈,臉上還能做出安慰的微笑,在段成看來她現在的狀态就像是瀕死之人臨終前的回光返照。
“紀督導,沒有任何人能強迫我做任何事,我隻是想彌補之前的失誤,不能讓那麼多志願者永遠都醒不過來。”夏星和像是寒冬三九天裡不畏風雪的梅花,美麗堅韌,不斷地散發幽香。
事件發展到媒體口誅筆伐的地步了,督導組按要求快速了解事情,根本不在乎志願者的存亡,項目組中極富同理心,能設身處地關心志願者狀況的也隻有夏星和。
紀遊天愣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之前的言行,感到不安,愧疚。于是語氣軟了下來,對夏星和說:“我也是公事公辦,很抱歉給你們造成不小的壓力,要是我态度緩和一點,多從集團方面轉寰,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不是的,研究确實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要突破瓶頸就必須有犧牲,我隻是勇敢向前走了一步而已,這不關紀督導的事。”夏星和反過來安慰他,并面帶微笑努力朝他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