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成回憶到此處,坐在一旁聽故事的柯宥和章有逸覺得他蒼老了幾分。柯宥注意到他鬓角的銀發在接近正午的白光裡亮得刺眼,額頭上的皺紋也加深了。
“師父,您今年多大年紀了?”柯宥向來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的性子,突如其來的一問令餘下的一老一小回不過神來。
“您說你還在做項目的時候才三十歲,那時是在大災難前嗎,那為什麼後來做了維修師。”柯宥繼續發問,也不忘關懷老年人“但不管您是年過半百還是已逾古稀,在我眼裡你永遠是個三十歲的精神帥小夥。”
段成忍不住發笑:“你小子還哄起我來了,多餘,我好得很。隻是往事隻能追憶,要是重活一次我的前半生就不會糊裡糊塗地過。”
“夏星和走後,我當了一年項目組組長,第二年由于集團高層的意志與我所向往的研究有極大的背離,所以我辭職了,也是在這一年新春将至的時候世界性大災難爆發。之後的三十年我都沒聽聞過意識移植技術,以為它從此消失了,直到剛才你們帶來的海上消息。”
“災後社會重建,人口銳減,啟鳴科技集團一夜間土崩瓦解,再也沒有誰有這個資源和财力重拾意識研究。我就轉行做了維修。”
大災難發生在三十年前,柯宥在心裡默算,段老頭竟然有62歲了,平時看師父幹活一直覺得他精神矍铄、虎虎生威,也沒有一子半女,猜想他就是一個顯老的大伯。真實年齡推斷出來後他如同破解一大謎題般欣悅“嘻嘻,師父是花甲之年啊,不是我伯伯輩的人啦,做我的爺爺吧,我給你養老送終。”
章有逸暗自诽腹:你關注點怎麼這麼奇特!你禮貌嗎啊喂,曉不曉得尊重長輩啊,再說現在的話題這麼嚴肅和沉重,在讨論高科技啊,是說這些的時候嗎。章有逸極其不理解。
段成聞言不是沒有什麼觸動,因為他領養過一個孩子。那時是災後重建第一年,這個可憐的孩子偎縮在一棟坍塌廢墟的角落裡,身上破破爛爛,臉上髒得黑一塊白一塊,像一張花貓臉。
他蹲下來,用手撫摸孩子有多處打結的細軟頭發,小孩顫抖着想逃走,但好像體力不濟顫顫巍巍的,段成扶住小孩一陣溫言安撫,帶他到附近的商店買了牛奶和面包,小孩才放下戒心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小孩的頭發長到了肩膀,小孩禮貌地向段成鞠躬道謝。待段成看清眼前的整張臉,才發現那孩子的眼神無比倔強,雙眼渾圓像兩顆杏仁,眉眼清秀,像極了夏星和。
“小姑娘,你認識夏星和嗎?”段成問得輕聲細語。
“不......不認識,我不......不是女孩子。”小男孩怯生生地回答。段成驚訝,細細打量發現小孩俊俏的臉龐還真是有些雌雄莫辨,原來他是男孩,頭發長那麼長還沒打理應該是在外長期流浪所緻。
“你叫什麼名字,家人還在嗎?”
小男孩緩緩搖頭,然後咬出三個字:“夏冬生。”
也姓夏,這是巧合嗎?段成不忍心看到他繼續在外流浪,就把他帶回家照顧。
夏冬生被領回段成家的時候才十歲,生性憂郁不愛跟人交心,到二十歲的時候他執意要離開自己獨自生活。他時常會想這個孩子過得好不好,心裡念着冬生啊冬生,可憐的孩子,你為什麼不留下來,到底去哪裡了。
柯宥清亮明媚的笑聲在他耳邊回響,段成恍惚一陣,強行把對夏冬生的牽挂按在心底,不過他現在該有四十歲了吧......
段成回味剛剛柯宥的話,狡黠一笑:“好啊,白撿一個孫子,我就把你拴在維修站,派給你幹不完的活,天天給我當孫子,到時候你可别反悔。”爺孫倆笑作一團。
章有逸内心:這個世界怎麼了?
他還是妄圖以一己之力将話題拉回正軌:“段師傅,您認為海底基地與意識移植研究有關嗎?”
段成作嚴肅狀:“咳咳......嗯,沒猜錯的話人變成章魚就是依托意識移植技術,那枚芯片是意識的載體。隻是沒想到有人會把意識移植到動物身上,這可能是出于實驗目的。或者是因為儀器設備缺乏,不能還原之前的操作。”
“看來海底基地建得這麼隐秘就是為了從事秘密研究,那之前的海上的食人魚傳說可能是捏造的,防止人們靠近海域的掩飾性布局,就連迷霧森林的瘴氣濃度升高的通報也值得懷疑。背後的勢力可能有高層權力者的參與。”柯宥一本正經地推理,與先前散漫玩鬧的樣子大相徑庭,章有逸暗道:入戲真快。
“而且海洋變異生物很早就存在,孟紫叙自小出海,對變異種已經見怪不怪了,說明海底的秘密研究已經進行了很多年。原本變異種的出現隻會讓人們覺得是自然條件的變化引起的,但出現了會說話的變異種,恐怕事情這麼簡單。”柯宥補充道。
柯宥同時也在思考,靠海的生物研究所是不是也參與其中,那裡抓捕的大型動物用途是什麼,生物變異是否與研究所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