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在寒清潭中央的石塊上看到一個小人。
看着不過八九歲年紀的小孩。
一副人間孩童打扮,渾身狼狽,癱倒在那塊大石上,失去了意識。
拿不準他到底是睡着了,還是暈厥過去了。
“他是......?”桑入落遲疑地開口問道。
“我從人間精挑細選的大補之寶,擁有最好的靈根,待他在這寒清潭泡上幾天,清幹淨他身上染的濁氣後,我再進補。”
桑入落大駭。
“你、”他咬牙低聲道:“吸食他人之靈以提升自己修為是禁術!”
說着,他不由得遠遠看了一眼潭中大石上的小孩,眼中帶着絲不忍和憐憫。
裴定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嗯?誰來禁我?管不住我,于我而言就不是禁術。”
桑入落捏緊了拳頭,“是沒人管你,”他頓了頓,“可世間萬物平衡有道,你不是靠自己苦心修煉得到的修為,反而走這種投機取巧的法子,假以時日,你的靈體必然是承受不了的。”
他壓抑着怒吼:“你就不怕自己遭到反噬嗎?!”
裴定無所謂地說:“不怕。”
他似笑非笑,“真到了那個時候,難道最高興的不就是你麼?你且等着吧。”
桑入落張了下嘴,沒說出什麼話來。
“怎麼?到時候我死了,你也就不用再在我面前虛與委蛇了,不好麼?”
看桑入落被自己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裴定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不過玩笑幾句,還真當真了。”
待看到桑入落擡頭,臉上帶着些不服氣的忿恨,裴定才收斂了笑聲。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桑入落緊繃着的臉,惡劣地說:
“可惜目前暫時我還死不了,還得繼續辛苦你在我面前了。”
桑入落面色不太好看,裴定湊近看一下,對此很滿意。
“惡心我?忍着。”
桑入落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于是指着那孩童,咬牙道:“所以他到底是誰?”
裴定笑了,笑得很輕浮,“好了,不逗你玩了,你仔細看看這孩子,你看看他是什麼。”
桑入落便靜心仔細看了看那孩子,确實是靈根出衆,而且,不完全是人。
他身上淌着一半魔族的血。
這孩子是個半人半魔。
看到桑入落流露出一點驚異的神色,裴定滿意了,“是,他是個半魔。這是我遺留在人間的私生子。”
“什麼?!”桑入落沒忍住,低聲驚叫出聲。
看得出來他确實很驚訝,再出聲時都有些語無倫次,“你、你何時,你竟有孩子了??”
“怎麼?”裴定湊近桑入落一些,“你很驚訝?”
“你怎麼......”
裴定又笑了,像是在笑桑入落愚蠢,“有何震驚的,不過是幾年前在凡間遊玩時,跟一個凡間女子歡好一夜,便有了。”
桑入落閉嘴了。
裴定把桑入落臉上精彩紛呈的表情看了個夠,才開口緩緩輕松說道:“這麼好騙,真不知道随甯當初是怎麼放心把司務交給你的。”
桑入落情緒落地,智商回籠,“他不是你的孩子,你沒理由要把自己的孩子囚在一線天。”
桑入落沒由得有些心慌:
“那他是,誰的孩子?”
“你說呢。”裴定似笑非笑。
......
裴定走在棧道上,突然前方閃出一道人影擋在自己面前。
“裴司。”
是桑入落。
“何事。”
“可否借一步說話?”
“就在這說不好麼?”
桑入落眼神落到裴定身後的一隊人馬。
裴定直視桑入落的眼睛,“希望你要說的話值得。”
然後做了個手勢,他身後衆人便倏然消散。
看裴定已然遣散衆人,桑入落輕吐出一口氣,低聲道:
“裴司,不知那名幼童,你打算如何處置?”
“什麼幼童?”
桑入落其實心急如麻,可此刻裴定戲瘾大發裝傻充愣,他也隻好配合他演下去。
“一線天内寒清潭中的幼童。”
“哦,”裴定應一聲,“那小子叫什麼來着......随度?你說他呀?”
桑入落恭敬答道:“是他,随度。”
“如何處置?”裴定笑了笑,好像在笑桑入落提的問題太傻,“将他放在寒清潭不就是對他的處置麼。”
“可是!”桑入落的聲音終于壓抑不住地急了,“他一個不滿十歲的人間孩童,怎麼挨得過潭中寒石的冰冷?”
“他又不是人,他身上也淌着魔族的血,怎麼就挨不過了?過去的兩天他不是活得好好的?”
“可他也不是純魔!”桑入落咬牙道:“區區兩日可能還挨得住,但若長此以往,必定會損壞身體根基。”
“還有,”桑入落越說越難受,“他已兩日滴水未沾,顆米未進。”
“所以?”裴定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是想活活把他餓死,把他凍死麼?!”
“怎麼會呢,我從未這麼想過。”
“你到底想怎麼樣!”桑入落壓抑着低吼道。
裴定唇角勾起一個笑,“不如你告訴我,你今日來找我,你想怎麼樣?”
桑入落愣了一下。
他低頭了幾瞬,不知在想什麼,再擡頭時,他對裴定說:
“我想要一線天的準進權限,我想給那孩子送些食物和衣裳。”
裴定不置可否,隻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桑入落。
等到看到桑入落帶着點哀求的目光時,他才開口道:
“交換條件呢。”
“你知道的,我從不做虧本買賣。”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桑入落沉默半晌,最終艱澀地說:
“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裴定笑了,“都可以?如上次一樣也可以麼?”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