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度眼神微微放空,腦海裡便浮現出第一次見桑入落的樣子。
八歲的随度被困于寒清潭。
睜開眼睛後,随度感覺到的第一件事是冷。
第二件事,便是映入眼簾的清俊青年。
那青年看着才二十四五歲的年紀,卻擁有一種别樣的穩重的氣質。
長着一雙純良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是那種如果他認真看着誰的時候,會讓對方感覺到善意的眼睛。
那青年對自己伸出手,似乎是有點猶豫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下定決心般地,摸了下自己的頭。
其實彼時的随度并不願意對方觸碰。
并非是針對桑入落,隻是天生性格如此,不喜與人接觸;加之從小便是天潢貴胄的世子身份,小小年紀也知道自恃矜貴,當然不會輕易讓外人觸摸。
隻是寒清潭石上的随度又冷又餓,實在沒力氣,年紀又小,隻好随桑入落摸了。
随度回神,眼前是間或飄落的樹葉,在青青綠綠的林木中搖曳而下。
再然後落到地上已有的一層樹葉上。
也許是十天,也許是半個月,它們最終都會全部化為泥土的養分。
“突然不想回小院了。”随度對身旁的小藏說。
“你想去哪裡啊?”
“去最高的地方吧。”
于是小藏把随度帶去了自己吹風的那片山崖。
那片山崖登高望遠,小藏曾在那裡偷偷觀察過随度。
随度站在崖邊,身形颀長。
他閉上雙眼,在崖邊久久伫立。
小藏感覺到随度的情緒不太對勁,有些猶豫地問道:
“随度,你在想什麼啊?”
“我在想,如果我從這跳下去,會怎麼樣。”
小藏先是吓了一跳,後面仔細想了想,有些猶豫地說:
“也不會怎麼樣吧?畢竟你有法力傍身,總不至于這山崖就傷得了你。”
随度目光悠遠,不知在想什麼。
小藏繼續道:“倒是我,我法力這麼低微,若是不小心跌下去了,說不定會受傷呢。”
随度轉頭看向小藏,崖風把他的發絲吹得拂動。
他目光晦澀不明,“你想跳下去嗎?”
“啊?”小藏有點跟不上随度的思路,面上浮現出驚愕的神色。
“你想跳下去嗎?”
“我?跳下去,跳下去會受傷的呀,會疼。”小藏有點結巴地解釋。
“若是不受傷呢?”随度一手攬着小藏的腰,低聲道:“我保證你不會受傷。”
未等小藏回答,随度便攬着小藏,從崖邊縱身一躍。
小藏再一次地體會到了那種極速下墜的感覺。
上一次還是在冰塹之巅。
眼前的密密麻麻一閃而過。
驚懼,恐怖,失重。
風在耳旁呼嘯而過。灌進嘴巴、衣服和頭發裡。
但也同時驚險,興奮,刺激。
但和上次墜崖經曆不同的是,這次的最後沒有疼痛。
随度扶着小藏穩穩地落在了崖底的溪流邊,亂石灘上。
小藏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氣。
“呼,呼,真、真刺激。”
待他氣稍微喘勻一點,他又說:“又刺激,又恐怖,剛才有一瞬間,我以為我快要死了。”
“真的嗎,”随度在旁邊淡淡說道:“那在你以為自己要死了的那一刻,想的是什麼。”
“想的是什麼?”小藏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什麼都沒想诶,剛才太突然了,什麼都沒來得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