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了想,小藏繼續道:“倒是上一次墜崖的時候,十二拉着我的手在崖邊掉了好久。我當時也以為自己快要死了,那個時候倒想了好多呢。”
“想的是什麼?”
“嗯......我想着,都怪十二還來拉我,害得我不但自己死了,還帶着他也死了。我還想着再也回不了蛇窩,見不到娘娘和爹爹了,嗯......還有,”小藏有點不好意思地看随度一眼,“我想着,可惜我們專門去采摘雪祁蓮,臨死都沒嘗上一口。”
随度微微一笑。
看随度神情中帶着别樣的落寞,小藏湊近些他,問道:
“你呢?你剛才墜下來的時候想東西了嗎?”
“想了。”
“想的什麼啊?”
随度看小藏一眼,“想的是,得把我身旁這個法力低微的小怪護好,若是害他受傷了,恐怕不會再縱容我如此的荒誕行徑。”
某法力低微的小怪:“......”
小藏一甩手,“不說算了。”
說着,就要往遠處走。
“剛才确實沒想什麼,你若覺得沒意思,”随度在後面喊住小藏,“那我給你講講我第一次墜崖時,想的是什麼吧。”
小藏耳朵一動,停下腳步。
“當時桑入落帶着我一路狂奔,臨近崖邊時,他把方向指給我看,告訴我,這裡是一線天,我從那裡跳下去就有一線生機。然後他把我推走,自己返回去替我擋下追兵。”
“我當時跑得快極了。站在崖邊時,心裡隻想着要活下去。”
“可是你知道嗎,待幾年後,我第二次站在崖邊往下跳時,卻是一心求死。”
“怎麼會......”小藏啞聲道。
“怎麼不會,隻是結果你看到了,”随度微微展開雙臂,展示自己的安然無恙,甚至連一絲擦傷都沒有,“想死都死不了。”
小藏愣了好一會兒,才上前去抱住随度,“怎麼會想死呢。”
他輕輕說:“你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
......
随甯從外面回來,面帶着笑意進入大廳,一見到廳中的少年便興沖沖道:
“度兒,你猜今日我幹什麼去了?”
十六七歲的少年隻冷眼看着她,并不回話。
随甯毫不在意,繼續自顧自地說道:
“我去給你父親慶生辰啦!今日恰好是他滿八歲的日子,你不知道人間......”
那少年似乎在壓抑着什麼,打斷随甯,“我不想聽。”
随甯仿佛根本沒聽到似的,“今日好大的場面,你父親也開心得緊,我避着他府裡的小厮,悄悄——”
“夠了。”
随甯看少年一眼,似乎在責備少年總是打斷她的話語,“我避着他府裡的小厮,悄悄買了糖葫蘆送給他吃......”
少年終于再也壓制不住,“你到底要何時才明白父親已經死了!”
随甯用責備小孩子亂說話的眼神看着随度,她手一揮,廳中出現一副水波般的鏡面,鏡中出現一個七八歲幼童,那幼童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随甯把幼童指給随度看,“這不就是你父親嗎?我專門去鬧了一遭地府才得來的消息呢,豈能有假。”
不知吵過多少回,随度已然感覺到無力。
他緩緩吐出幾個字,“他不是。”
“他既已擁有新生,你又何必再糾纏。緣分強求不得,有緣自會相見。”
被随度三番五次地頂撞,随甯面色也有些冷下來,“我說是就是。再等不過十年,他便長大成人了,到時候我再去找他便是。十年不過眨眼間,很快的。”
說着,不知想到了什麼,随甯将容顔變得隻有十六七歲的少女模樣,她重新笑着對随度說:“這樣便與他相配了吧?到時候,他必然會再度愛上我。”
随度看着面前渾然入癡的少女,看了很久,緩緩道:“你确定他看到你這幅癫狂模樣,會愛上你嗎。”
少女面色面上笑意褪盡,徹底冷了下來。
“你确定他會愛上你這樣一個瘋子嗎。”
“你确定你還能清醒地活過十年嗎。”
少女臉色如寒冬冰碴一般,慢慢地,少女的面容褪去,原來的容貌出現。
其實也很美,隻是不再如少女般青澀懵懂了。
那張很美的臉上的嘴動了動,吐出冰冷的三個字:“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