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可笑又難堪的是,随甯此刻,腦袋裡一瞬間閃過的竟是——
這便是,師傅期待看到的場景麼。
随甯苦笑一聲,身上的魔息橫沖直撞,更加雜亂,戾氣也愈發重,怎麼掩飾都掩飾不了。
本來一開始意識到來人是聞臨遠,随甯還想躲避退縮,可如今這情景,還有何可縮的?
那邊聞臨遠也站起來了,站定後靜靜看着随甯。
餘慨然就站在聞臨遠身後,他隻需稍稍動個指頭,殺掉這個凡人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聞臨遠卻仿若沒有發現來自身後的危險似的,隻将目光停留在随甯身上,面上還是跟他平日裡一般悠然淡定。
餘慨然面色陰晴不定地等待一陣。
這場面與他構想的情景全然不同。
這凡人,見到朝夕相處的妻子變成這般發瘋模樣,竟不怕麼?
餘慨然冷聲道,“凡人,仔細看看,這就是你那平日裡柔順溫婉的妻子,”他一邊說,一邊看着随甯還在暴漲的戾火,頗覺滿意,“你不認得了麼。”
”認得。”
“看到她周身的戾氣了麼,這瘋婆子現在還認得你。要不了多久,待她完全失了神志,連你也必然難逃一劫。”
餘慨然這話直戳随甯心窩,将随甯這幾個月來日夜不安之心事大剌剌暴露在陽光下,暴露在她最不想暴露的人面前,她身上的兇虐殘蠻之氣都要盛得快要沖破這小小山谷,但她卻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
因為,她知道,無論她自己多麼不願意承認。
但是她知道,餘慨然說得對。
他讓臨遠知曉了也好。讓臨遠知曉了,也好。
“來,”餘慨然取出一把魔界兇刃,他對聞臨遠道,“凡人,你趁現在她還認得你,去将她殺了,好過日後你被失了神志的她殺掉。”
聞臨遠果然接過兇刃。
餘慨然笑了,區區凡人,裝得再淡定又如何,還不是貪生怕死。
看聞臨遠一步一步走向随甯,餘慨然在後方笑容更甚。
其實這兇刃對于随甯而言不算什麼,功法到了随甯那個層次,區區外物刀刃,能造成的傷害極小,餘慨然隻是攻心而已。
随甯,看到你自以為深愛自己之人,毫不留情地,将刀捅進自己胸口的滋味,定不好受吧?
餘慨然隻是想看到随甯更瘋而已。
屆時,趁随甯奔潰之際,便是他最佳的趁虛而入之時。
然後他看到那凡人在随甯面前站定,輕輕地喚了一聲,“甯甯。”
餘慨然感覺似乎哪裡有些不太對勁。
下一秒,就看到那凡人毫不留情地将兇刃捅進了自己胸口!
瞬間血流汩汩。
随甯似乎也怔愣一秒,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怆然大喊道:“臨遠!!”
聞臨遠身子下墜,随甯顫抖着手去将他抱在懷裡。
随甯連呼吸都不敢,急忙伸手去撫聞臨遠胸口上的傷,瘋狂地為聞臨遠渡靈力修複傷口。
若是尋常人間兵器,大概能将聞臨遠救回,但聞臨遠用的是魔界的兇刃,他一個凡人,早已無力回天了,沒有霎時斃命,此刻能強撐着一口氣,都算他根骨精奇異于常人了。
随甯徹底慌亂無措了,她從不知自己竟這樣無能,手無意識地去撫摸聞臨遠的臉,抖着唇問,“為什麼......為什麼啊......”随甯問出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嗓子啞得不像自己。
随甯的手剛才在聞臨遠噴湧鮮血的胸口上撫過,此刻去摸聞臨遠的臉,将聞臨遠的臉也撫得滿是鮮血。
直到聞臨遠臉上的鮮血被另一些血紅的水珠擊打沖刷時,随甯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又落淚了。
“甯甯......”聞臨遠氣息弱極了,但随甯聽得很清楚,“不用為難了......不用害怕了......”
不用為難會因為聞臨遠而受任何威脅了。
不用害怕會因為周身戾氣失控而傷害聞臨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