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安懷一愣,歎了口氣:“你應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看到你無事,便已安心了。”
封琚月起身,捏着衣袖,擦去臉上快要幹掉的淚痕,轉身離開小破屋。
探知到封琚月去附近給醫師搭把手了,淩安懷便又嘗試着起身,換衣,随後入定冥想。身體的狀态果然不錯,靈力充沛,境界也成功提升到金丹中期,況且如她所想,因為吸收了兩枚龍丹,她的靈力已經從精粹的程度更上一步了。不知道用進化還是升華來形容更好,總之,現在一滴的量,便是一個普通金丹修士的總量。
她結束入定,吐納散去濁氣後,便看向床頭那碗溫熱的湯。
五天的日子,對她來說一定很難熬吧。不知何時醒來,不知會不會醒來,所以才會在她睜眼的時候便淚眼婆娑吧。
淩安懷不是不懂。封琚月的心思,封琚月自己可能都不明白,但淩安懷一定明白。她算起來,可是活了三十六年了。她怎麼可能不明白?
但是她不能明白。也不能讓封琚月明白。
不能讓任何因素阻礙她回家。
淩安懷推開門,陽光照在她身上的時候讓她感到些許頭暈。此時,那把眼熟的淩月傘便及時的出現,為她遮擋陽光。
封琚月到底還是舍不得離淩安懷太遠。她舉着傘來到淩安懷身邊,挽上她的胳膊,一言不發地撐着傘帶她走路。
“你倒下後第二天,各宗便将消息傳了出去。那些大宗門的也知道,此事瞞不得。雖然上界的存在公之于衆了,但大家也都清楚,沒有多少斤兩,就别妄想去上界了。”
“鄭宗主的屍體被李摩诃帶了回去厚葬,後續幾天各個宗門都有去吊唁。顧修說他替我們倆去了,李摩诃表示理解,畢竟你……畢竟你當時突然吐了那麼多血,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魔族的消息沒能封鎖住,到底是傳開了。現在長生天那邊很多人在質疑為什麼明宗主會持有魔靈胚胎煉化珠,明宗主目前沒有給出回複,而是在鏖畲門持續守靈吊唁。現在也在鏖畲門。”
“現在來消息說,預計重新準備宗門大比。第一天準備了兩個賽場。辟谷以下,和辟谷賽場,還有淘汰制和複活制。辟谷以下被淘汰的,按照境界高低排名,前十名打一架,前三名進入複活賽,可以跟着勝出的十人挑戰辟谷期淘汰下來的,打赢就可以繼續挑戰辟谷,輸了就輸了;辟谷也以此類推,将有資格挑戰金丹期。現在還輪不到我們上場。”
看來她沉睡的這些天,外界信息也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目前應該是影響不到那個任務的。宗門大比回去後,按時間線差不多就會分些小任務給他們練手,然後就是大任務。那個秘境的探索,雖然原書是抽簽決定,但這次應該是直接分配。
如果秘境裡,沒有發生會決裂的事的話,她就可以留在宵雲宗負責一下招新任務,然後遊手好閑過日子了;如果決裂了,她就來藍海找墨濯漓,跟她去阿古境看看她那個阿卿到底是什麼情況。
然後就盡量避開封琚月,去找找天機門。按理說天機門這種逼格,肯定多少知道點她是不對勁的,能有辦法讓她回到原來的世界。
爸,媽,她的手機,她的電腦,她的遊戲還有各種美食!淩安懷想想就難以抑制。
封琚月見自己說了一大堆消息,淩安懷仍然不給自己一個反應,甚至說句話,難受得攥緊傘柄。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疏遠她,刻薄她,遠離她又無視她……可是還是會關照她,信任她,保護她,注視她。這世上還有誰比你更矛盾呢?淩安懷。
“淩安懷……”
聽到封琚月的聲音,淩安懷意識到自己又下意識不給予封琚月回應。她連忙轉頭想要解釋,卻見封琚月咬着下唇,目光含淚看着自己。
“你到底把我當什麼?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嗎?你有沒有将我看作你的同門!甚至你的朋友!你豁出一切保護我,隻是為了讓我給你當牛做馬踐踏我的真心那我恭喜你你做到了!”
封琚月将傘塞給淩安懷,狠狠瞪了一眼,想擡手甩一巴掌,卻又做不到。她轉身想跑走,卻又被淩安懷抓住手腕。
“幹什麼……”封琚月閉上眼睛,不忍再繼續對淩安懷冷言冷語。她說了這些話已經很後悔了。她本來打算藏着情緒讓淩安懷永遠都察覺不到的。可是到底是她心性不足,還做不到如此。
“我從未低賤看待過你,封琚月。”
完了完了,這把怎麼哄?淩安懷思索後,拉着封琚月回到小破屋,關上門,将她輕輕擁入懷中。
不管過去多久,淩安懷身上仍然帶着一股很淡的桂花香。明明不該有的。或許是懷念地安心感讓她以為聞到了,但實際上是并沒有的。均勻的呼吸,柔軟瘦削的身子,微涼的皮膚,都是封琚月感到溫暖平靜地象征。
淩安懷擁抱着封琚月,腦袋埋在封琚月脖頸間,嗅到很淡的雪松的味道。這是劍修峰上的味道。原書裡也是這樣描述的[若聞之,輕嗅淡薄如水,置于發間可察雪松之香。那是封琚月日複一日于松雪下修行所留,清淡,微苦,迷人]。
不知不覺,兩人就這樣貼着破爛的木門,緊緊相擁許久。一言不發,一聲不吭。隻是擁抱着,憑借着對方的味道逐漸平複下來。
任憑屋外海鷗啼鳴,浪潮翻湧,人聲鼎沸,也無法穿透進入木屋,幹擾二人如此之久的擁抱。
不知過去多久,淩安懷在啞着聲音,從封琚月懷中離開。她看着封琚月微紅的眼眶,擡手用指腹輕輕疼惜地摩挲,随後皺着眉,壓抑着情緒,收回手。
“我們永遠會是最好的朋友,封琚月。你是我唯一的摯友。”淩安懷那張慘白的臉上,挂上一個慘淡的笑。
封琚月品不出其中意味,雖然心裡仍然覺得淩安懷的回答不是心中理想,但還是展露笑顔,捏住淩安懷的小拇指,于她指腹搓揉把玩。
“我最重要的人,也隻有你淩安懷。”
任何人都無法将你我分離,縱使死亡,我也要與你屍骸相擁,于不可饒恕的罪焰中起舞,歌頌你我的舊日。
淩安懷聽後,也隻能苦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