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古境的時間已足月。淩安懷感覺自己快活成野人了。同時,也能明顯觀察到大多數在小鎮裡的人,記憶已經出現消退和斷層了。那位據說在這裡時間将近幾百年的人,已經開始認定自己是開墾蠻荒大地的先驅了。
存在久了就會被同化。淩安懷擔心姜卿吟也會出現這種情況。
于是淩安懷馬上從那張已經扁塌的稻草墊子上跳起來,也不管有沒有帶上防身的破劍,她總之先一股腦出了門,然後在姜卿吟門前遇見了找來的甄無情。
甄無情一見到淩安懷,便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負手站在門口,眼睛裡似乎含着笑意,臉上卻仍舊狀若冰山。
“大師姐?找我?”淩安懷挑了挑眉。
甄無情搖搖頭:“來找姜姨,前些時候在她這裡定了幾條魚。你也找姜姨有事?”
“是的,我在等姜姨回來。”
兩人倚靠房屋,看着小鎮忙碌的畫面一言不發。她們都不是擅長聊天的類型。甄無情冷冰冰硬邦邦地是因為輔修無情道,而淩安懷則因為早期不想崩人設而常保持沉默留下來不善交流的習性。也隻有同主角團的人,她是願意說上些廢話的。
“你預計何時離開?”甄無情突然問道。
淩安懷一愣,回答:“現在……”
“是嗎。挺好的。”
而後,兩人無言。
甄無情似乎是早已預料的态度。或許在小鎮外撿到淩安懷的時候,就預測到了淩安懷絕對會離開阿古境。她絕不是會被迷茫絆住腳步,束縛不前的人,會來這裡絕對是另有目的。和自己誤入其中想要離開,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是不一樣的。甄無情的肉身在生死的界限僵持,靈魂無處可去便來到了阿古境。靈魂不死,無法前往幽界;肉身毒素未清,她也無法返回現世。可謂進退兩難。
她也不知道,淩安懷到底怎麼想的,僅僅隻是為了尋人,就敢膽大的找來阿古境。要知道,離開這裡除非肉身複生,幾乎沒有其他出路。甄無情也很好奇淩安懷到底有什麼手段,能讓她有從阿古境全身而退的自信。
原書裡,甄無情的出場也不過是工具人而已。作為與封琚月劍術相當的劍修,即使修為上追不上封琚月,但在劍術上卻是和封琚月相見恨晚的存在。但是草草登場幾章後,便死在原書淩安懷手下,為封琚月争取到了喘氣的機會。
那如果,讓甄無情提前醒來,不再遇到封琚月的話,情況會不會改變?淩安懷也不敢确定。畢竟原書劇情已經被她改動一大半了,後續的走向,在她詐死後會變成什麼無法預料。但至少甄無情不會再是隻為主角鋪路的工具人存在了。
“大師姐,”于是淩安懷禮貌詢問道,“要和我們一起離開嗎?”
甄無情低下眼珠,看向淩安懷這個小師妹。從出現開始,就能看到其不凡的過去。她從未在哪一個修士中,見過像淩安懷這般,有着截然不同眼神的。她眼裡有一束光,要把這世間一切都蕩平的火光,如果有阻礙她腳步的存在,她會毫不猶豫傾盡一切燒毀。這個眼神,不适合在這個新時代,反而在上古時代或許更能讓她大放異彩。
或許可以在淩安懷身上賭一下。甄無情決定嘗試一下這個貿然的決定。她自己也并不贊同這種冒險的嘗試,但往往冒險過後的利益更大不是嗎?既然現在進退兩難又一無所有,賭在淩安懷身上何嘗不可呢?
“行啊,你打算怎麼走?”甄無情預備将自己全權托付給淩安懷。
淩安懷看向遠方,黃沙狀似無意的模糊天界線,不會降臨夜晚的阿古境終日黃沙漫天,看上去就像是為了遮蔽什麼,而将這些闖入的靈魂困在此處。那麼就往那些被遮掩起來的地方走,總能尋到突破口。
等姜卿吟背着一籮筐的魚回來時,便看見淩安懷與甄無情站在自家門口。姜卿吟知道淩安懷又是來勸說自己的,便拿出魚開始處理起來,打算招待淩安懷聽她絮絮叨叨一陣後再把她送回。
“姜姨,跟我離開阿古境吧,”淩安懷不打算磨磨唧唧地勸說直接開門見山,“你難道就不想見一面墨濯漓嗎?就算是毫無反應的你的肉身,她也精心保養了二十年,你就打算什麼話也不說,就耗到壽數走到盡頭不辭而别嗎?”
姜卿吟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思念是有的,愧疚更是有的。正因如此,才無法離開這裡去面對墨濯漓吧。
雖說姜卿吟仍然不認為,自己回到墨濯漓身邊會是更好的選擇,但對墨濯漓的思念,終究還是促使她作出嘗試和淩安懷一起離開阿古境的選擇。
在這裡呆了多久,姜卿吟自己其實沒有把握。她從淩安懷口中聽到那二十年的時候也大吃一驚。以為在這裡的短短數日,沒想到在外界已經二十年了。她也從未想過,墨濯漓真的守了自己那副空蕩蕩的軀殼二十年。
在姜卿吟還在糾結掙紮自己能否用餘生守護與墨濯漓的誓言時,墨濯漓已經用行動行踐了,這份諾言她絕對會遵守到底。
她不能這樣糟蹋她們的誓言與感情。
于是,姜卿吟終于是松口,願意跟淩安懷回到現世去。
小鎮的人們知道三人要離開了,都是用希冀的目光望着,嘴裡也不敢說舍不得的話。他們大多數人都是肉身已死,靈魂誤入阿古境,也不願投胎的。如果能活,他們當然會毫不猶豫選擇複活。但是,能選擇的機會已經沒有了。但這三個人還有的選,于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用沉默目送她們離開。
淩安懷決定向東走。來時向西,歸時往東。隻是往東走會面臨巨大的岩石盤。這裡的地形是很标準的風蝕地貌,尤其有大量的風蝕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