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之間,便是勝負已分。若不是意志有意要淩安懷存活,恐怕她早已灰飛煙滅。但淩安懷并不會因為意志的仁慈,就放棄她所渴求的東西。
她身形殘損,如破布飄蕩。
可她的眼睛,她的靈魂,她握刀的手,始終如初。
她要帶姜卿吟的靈魂離開阿古境,這其中也包括了她自己。她也要離開,而不是呆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做夢。這種苟且的日子,她淩安懷不想要!
淩安懷從地上爬起來,靈魂力因為方才那一戰在劇烈動搖,保護她靈魂的外殼也有些崩潰。但她仍然站了起來,刀鋒仍舊指着意志,哪怕手臂抖如篩糠,刀刃仍舊不偏不倚剛好對準意志的腦袋。
“你知道你為什麼孕育不了人類嗎?”淩安懷張開嘴,開始發動她的嘴遁技能。
意志無動于衷,隻是緩緩擡起手。
“因為你,本來就誕生自人類虛妄的願望裡!”
淩安懷的劍沒有揮出去,就被意志一個彈指,從此地彈飛出去。意志很好的控制了力道,隻是讓淩安懷倒飛出去,還不至于傷及靈魂。
但淩安懷的話,卻給了足夠的打擊。無法孕育人類這樣璀璨的生命,是因為自己誕生自人類的願望,這是真的嗎?因為矛盾,所以才無法擁有嗎?
“人類這種東西,不會存活在你準備好的箱庭裡生活的。為何隻有将死未死之人才能來這裡,你都還不明白嗎?也是,如果你明白了,這個阿古境也就該崩塌了。”
淩安懷踏着滿天的塵埃回來。她依舊攥着她的刀也仍然目光灼灼,身上散發着讓意志夢寐以求也想得到的屬于人類的生命的光輝。
“隻有想活下去的人才會有足夠強大的意志,能打破天地規則,擠入這種地方。你不過是無數求生者的孩子,是生者彌留時的希望,是亡者為數不多的救贖。”
“你是彌留的呢喃,是回光返照,是假象,是虛妄。有什麼資格,強行留下真實?”
淩安懷又一次舉起了刀。
分明渺小,分明如塵埃,可光芒卻如此耀眼。
它應當是對如此藐視它的存在不耐煩的。可此刻它竟也讀出了自我的害怕。
為何會害怕蝼蟻。這個道理它不會明白。
但是,等它理解淩安懷的話語,明白為何當時會害怕的時候,夢就該醒了。
阿古境關閉了太陽。将出路握在自己手中。
“她們,還未離開。你若留下,她們能走。”
威脅的手段,對淩安懷也是不起作用的。
要知道,淩安懷在活着的時候就是無法無天不受管教的。區區威脅,又能叫她聽話多少?
于是淩安懷提刀就上,不管被意志用手指彈飛多少次,就算被壓在山下手指也無法動彈,也依舊咬緊了牙冠,要麼自滅,要麼脫困,逼得意志不斷退讓。這樣一來一回,保持了很長的時間,長到淩安懷感到疲憊,連計數自己在這裡多久時間都無法把握。
她可是被綁架到這種地方捱了十幾載了,熬過無數日夜挺過來,怎麼可能在這裡倒下?
意志感覺到了憤怒。區區一個人類,一個徒手就能捏死的人類,居然敢三番五次的挑戰自己底線。仗着自己舍不得殺她,居然死不松口。
可是,殺了她的話,下一個這樣的靈魂要等多久呢?不如說,這樣的靈魂會進入阿古境本身就是千萬分之一的概率。恐怕沒有下一次。
那姑娘突然沒了動靜。意志意識到的時候,淩安懷已經趴在地上沒了聲響。
不會不小心殺了吧?那靈魂确實快消亡了。是折磨太多了嗎?對了,那靈魂好像恨薄弱來着,雖然套了一層很堅硬的殼子,但那也隻是對人類來說很堅硬罷了。
意志慌張地從阿古境中撥出一絲能量,想要植入到淩安懷的靈魂裡。但卻無法融入,被某種存在隔閡,然後,并非融入,而是從它當中,直接汲取吞噬樂一大部分。
這絕不會是尋常人類的本事。
絕對不松口,逼急了又會死,人類是這樣脆弱又犟的生物嗎?還是獨她一份如此?
淩安懷咳嗽兩聲,感覺到靈魂有一種凝實穩定的感覺。和剛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罷了……”
不能急躁。逼急了,恐怕會選擇去死,也不會留在這裡。不如在靈魂上打下印記,反正來日方長,有印記後,下次若是再魂魄離體,就能更好的定位捕捉。
想必那時的靈魂,會比現在的,更醇厚。
意志将太陽抛出來,熔爐的熱量在淩安懷的面前燃燒着。
“你且離去吧。”
淩安懷擡頭,看向意志的虛影。雖然很不成熟,但也确實是一個世界意志的化身。她曾經看過一本小說,上面說,世界的意志孕育的人類越多,就會越厭惡人類,到最後不會再以人類的模樣出現,而是以萬物任一形态作為自己的代表。
人類發光發熱的模樣會吸引一切來愛他們。可是人性的醜陋,又會招來世界的厭惡。愛與恨集于一身的生物,也僅有人類這一種了。而以人類為模闆誕生的妖族,神仙,精怪之類,都從中剔除了人性複雜的一面,從而簡單化了。
所以,他們的光芒也缺失了。
淩安懷知道,這次她能離開,也是仗着意志還很年輕,仗着意志舍不得而已。若是碰上成熟一點的,從被發現開始,她就會被牢牢控制,永遠無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