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會的舉行如期到來，正好是淩安懷第十個忌日後的第一個春天。封琚月特意放下了手裡的事情，在宵雲宗等着同伴們趕來彙合，再一起前往妖都。

“你就打算這一身去妖都？”朗歲踏進靈修院，便是無奈一笑。

院中封琚月一身素淨的白色長衫，披着四十二峰的統一長袍，連長發也未曾打理，站在庭院中，正在給小池塘裡的靈魚喂食。那雙藍紫色的眼睛已是無精打采的耷拉着，眼底的光被蒙上一層灰色的厚重的堅冰，藏在霧霭深處。

封琚月聞聲，并未擡頭，隻是輕笑一聲，抓起魚食撒入魚塘。埋着頭，漫不經心回答：“衣着而已，不必過分拘泥。”

朗歲取出些裝飾和衣物，便徑直上前，比對着封琚月的身子挑出些相襯的飾物和布料，興緻勃勃地樂呵道：“别這麼說嘛，好歹是妖都，人類可極少能去那種地方。”

無趣便是無趣。封琚月沒有把話說明白。做了太多努力，做了太多鋪墊，她都隻是為了淩安懷而已。到時候去走一遭，不過也是為了求首腦一事而已，自然不需要太多準備。

但朗歲挺高興，她手裡的錢财可多了，但是鍛造法寶武器就讓她盆滿缽滿。現在的興趣是制作出精巧的機關和裝飾物法寶，能随身佩戴，隐藏功能。見朗歲這樣興奮，封琚月便也由着她去準備。

作為人類代表前往妖都，不管怎樣，封琚月都得穿得華麗點不是嗎。于是一身繡金的落日松鶴錦羅半臂交領衫，外披一件藍金浪形白鳥袍，腳踩鑲玉紅金祥雲紋皂靴，頭戴白銀王冠玉金簪。這些衣物将封琚月藍紫色的眼眸襯托得如同深夜寶珠。

朗歲滿意得叉腰，欣賞自己的傑作。随後由稍作幾下細節調整，然後又看到了封琚月腰上的玉佩，忽地沉默了。

這麼多年，封琚月身上隻有這塊玉佩。淩安懷甚至沒能給封琚月留下什麼念想嗎……

“哦哦，換上了，人靠衣裝……”忽闌子飄來時嘴巴裡還嘟嘟囔囔的幾句話，說到一半忘了詞，尴尬的問旁邊的李摩诃，“人靠衣裝什麼來着？”

李摩诃翻了個白眼：“你是真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了。人靠衣裝馬靠鞍，蠢貨。”

“我不會放過你的……”忽闌子氣得牙癢癢，但也沒法反駁李摩诃。她确實不愛看那些文字，功法也要啃半天，大部分學識都是李摩诃逼着教的。

兩人跳下來，圍着封琚月轉圈。這還是頭一次見封琚月穿着如此華麗，這可不得多瞧兩眼。

封琚月倒是不适應纏身的複雜布料，但幾人的興奮勁又讓她難以拒絕，便是為難地勾了勾唇角，沒有道出反駁的話。

等到衆人都到齊了，這冷清的靈修院，也終于是多了生氣了。大家交流吵鬧的聲音在庭院裡此起彼伏地響着，張開的嘴停不下來。對于從未到過的妖都，大家都充滿着對于冒險的向往與喜悅。純粹的去到一個新地方，是許久沒有的事了。

顧修收拾好停泊的飛船，便招呼衆人預備起航。

藤椅上随性的冥想假寐，竟然差點睡過去，這是淩安懷沒想到的。再一看懷裡，兩隻毛發油光水滑的毛茸茸，給淩安懷看得嘴角能咧到後腦勺。她順手摸了兩下，神識探入自己内裡檢查，然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探入内裡，發現自己的内丹渾濁，并且雷光纏繞，隐有膨脹爆炸的趨勢。似要裂開一樣在自己體内發展，神識在内丹的刺激和壓迫下也格外龐大。她現在隻有要麼馬上突破到元嬰，要麼等内裡膨脹把自己撐死兩種情況。不過萬幸的是，肉身的靈力煉化進度穩定，不至于被影響到出現靈力病。

塗丹也醒了過來，張嘴給了一個老大的哈欠，四肢在淩安懷身上踩了兩下，又伸了個懶腰，全身精神的抖了一下，惹了一身毛在淩安懷身上。

“好舒服的一覺，純靈體果然大補。”塗丹從淩安懷身上跳下來，瞬間幻化成橘色長發的美人。

淩安懷抱起小猴，撣去毛發，嘴角勾起漫不經心的笑意：“也算便宜你了。”

塔樓裡，人類的氣息也越來越多了。看來是她來早了，現在人類的修士才陸續過來，她倒好，老早就跑過來了。

小猴還在淩安懷的臂彎裡睡着，被淩安懷當作寵物一樣抓揉。

“我要去街上逛逛。等會還有妖要見，這位狐狸姑娘呢？作何打算？”淩安懷輕輕一躍，坐在窗台上，半條腿挂在窗外。

塗丹聞言，思索起來。謊稱淩月的淩安懷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況且那位淩安懷是純靈體，跟在身邊不僅能養人還能養妖，也是大補。與其放任淩安懷在這裡到處亂跑，不如自己跟着當個向導打好關系，日後說不定還能讨些好。

于是塗丹又變回狐狸的樣子，隻是這次要更嬌小可愛一些。跳上淩安懷肩頭，搖着尾巴笑道：“自然是跟着姑娘您啊。您看起來很缺一位能說清楚話的向導。”

一人兩妖從樓閣躍下，淩安懷踩着靈力凝實的平台向下，灑脫肆意，與她失蹤前描述的形态無二般。塗丹幾乎可以确定眼前的淩安懷，就是那位謠傳隕落的人類中的新星淩安懷。

有了塗丹指路，淩安懷這一路都方便不少。加上有塗丹的妖氣遮掩她人類的味道，妖怪都以為她是妖族的雪女；遇到人類便使化龍術，佯裝蛟龍族，欺騙人類修士。

與墨濯漓約定的彙合地點，是那座瓦頂為少見的深綠色的塔樓。墨濯漓說那座塔樓與她有些淵源，可以随意上去不會被指責。

但她剛到塔樓下，塗丹及時給出信息：“這是鲛人一族的塔樓。姑娘要與鲛人見面？”

“啊……不算，總之我要上去塔頂了。”淩安懷敷衍回答着，踩着凝實的靈力，踏空而上，很快就到達了塔頂。

剛上去，頭頂便刮過一艘速度極快的飛船，吓得淩安懷一個倒挂，藏在塔頂檐下，才沒有被飛船給削掉腦袋。

“誰啊開船這麼沒素質。”淩安懷罵罵咧咧地又跳上塔頂。

塗丹望向那艘飛船，那好像是人類那邊大人物的移動工具來着。

“噢，來了來了。”淩安懷聲音響起，塗丹跟着看向淩安懷揮手的地方，便看見一位貨真價實的蛟龍族騰雲駕霧而來。最值得注意的，是那位蛟龍族已化神的實力。

墨濯漓攬着姜卿吟飄來，落于塔頂，便貼心取出大氅披在姜卿吟身上。高處不勝寒，更要小心風寒。

“初次見面，姜姨。”淩安懷知道，姜卿吟恐怕是不記得自己的。

姜卿吟望着淩安懷，覺得有些熟悉，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印象，便也禮貌點頭：“幸會，小姑娘。聽阿漓說，是你救了我？”

淩安懷隻是淡然一笑：“您無事便好。我和墨濯漓的約定，也算是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