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人沖進大妖樓後,那種強烈的懼意就從忽闌子身上退散了。她和李摩诃心有餘悸對視一眼後,将人放下床上,用藥物刺激喚醒。
顧修被刺激到彈起來,臉色發黑,很明顯熏得惡心;封琚月更是捂着嘴巴撐着腦袋做起來。足足花了十幾分鐘,二人才緩過來。
看來厄穹這次給的貨很正啊。
封琚月的神識還很恍惚,她茫然地睜着眼睛,看着周圍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忽然意識到了自己原本在做什麼。
“淩安懷呢!”封琚月欲要拔劍撲向那白光閃爍之處,被忽闌子一把按下。
“冷靜點!那邊現在可不是我們能去的地方!大妖都圍在那裡!就算簽了互不侵犯條約,那也不是我們能反抗的!”
“可是淩安懷在那裡!我不放放她一個人——”
“封琚月!”李摩诃上前一步将封琚月扳正,讓封琚月的眼睛與自己對視,“冷靜點!你是四十二峰的,你的行為代表着九州修士!”
封琚月的眼神逐漸凝實,情緒也緩緩平靜下來。她垂下頭,低低地回應:“抱歉……摩诃……”
這是聽進去了嗎。忽闌子和李摩诃正欲松口氣,見封琚月起身,正要再念叨兩句,封琚月突然褪下象征身份的外袍,摘掉發簪,身下下圍的裙裾也不顧。她一身雪白的單衣,薄薄的,正如她來時初見淩安懷所穿單衣那般。
“我去去就回。”
連這句話的尾音都聽不見,大妖樓中就掠出一道銀色的流星。忽闌子氣急敗壞地爬起來,李摩诃罵罵咧咧将封琚月的衣服收起來,然後看向早已躍躍欲試,準備大展拳腳的衆人。
“我們不是去打架的!”李摩诃幾乎是氣絕了這樣喊出來。
顧修披上外衣,祭出槊,走到李摩诃身邊,笑着拍了拍她肩膀:“我們知道。别操老媽子心了,反正不管怎樣,你最後也會選擇保淩安懷不是?”
确實如此。李摩诃洩了氣,在忽闌子放肆的嘲笑中,走向露台:“走吧,去接那兩個不省心的回來。”
山林中的大妖們靜悄悄的等着,靜谧到能和山林的風融為一體。
白光悄悄地,緩緩的縮減,最後薄薄的覆蓋在淩安懷身上,然後跟随一陣輕輕的風,從淩安懷身上存存剝離,飛散。淩安懷徑直地倒下,倒在土地上,兩隻眼睛倏地睜開,便與飄在上方凝視自己的陸吾大眼瞪小眼。
媽呀好醜……淩安懷感歎的話還未出口,熟悉的氣息從旁側如飓風沖撞進來,将自己攔腰抱起,熟悉的味道,是靈修院裡那些沉木,萦繞在封琚月身上。
封琚月将淩安懷緊緊攬在懷中,背靠一棵樹,手中飲月劍直指陸吾。
“别過來。”封琚月弓着身子,呈保護姿态将淩安懷圈在懷裡。
陸吾本對這突然冒出來的蝼蟻沒有興趣。哪知擡頭,便對上了那屬于天命的光芒,那對藍紫色的瞳孔中昭示着命運的絕對權威。這讓它不得不對封琚月另眼相看。同時,也要重新看待一下這次的事件。
反抗命運成功的例子,與被命運加持眷顧者。這二人竟然能走到一起。這又是怎樣的安排?這難道也算宿命的一種?還是當做,二者之間無形的吸引?
此時的淩安懷大腦還在接受那數千年的記憶,識海被多出來的記憶擴充,根本沒有辦法分出精力處理現狀。隻能目光呆滞,暫時交由封琚月代理。
“我沒有惡意。”陸吾知道無論如何在這裡,對兩人中任意一個出手都不會讨到好處。并不單指實力方面的問題。那麼,示好就是唯一選擇。
說罷,陸吾的身軀變換起來,為了讓兩人感到更親近,模樣變成了一位充滿野性的女子。古銅色的皮膚,橘色與黑色相間的頭發,黃棕色的豎瞳,圖騰紋身,充滿力量感的膨脹肌肉,敦煌飛天風格的服飾,以及那十尺有餘的身高。威武霸氣。
“昆侖山神陸吾,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小友見諒,”陸吾說着,招了招手,“都下來,見個面。”
随着陸吾話音落下,一衆住在妖都的大妖們便齊刷刷跳出來。大部分封琚月都在昨日宴會上見過,都是有名有姓的上古大妖。
還有一個,在淩安懷身邊見過,沒想到當時竟是藏拙了。自己看不出來也正常,畢竟實力上可謂是天差地别。對方動動手指,就能把自己碾死。
但為什麼?這些大妖對自己态度如此小心?這其中有詐。他們想在自己身上讨到什麼?她可不信僅憑人妖不可侵犯條約,就能讓這些大妖态度變好。定然是自己或者淩安懷身上有所求,或者有事相求……總之,謹慎為好。封琚月在腦内快速風暴過後,持劍的姿勢仍然沒有改變,甚至将淩安懷抱得更緊了。
“這樣說話不是很方便,我們換地方吧。”
陸吾輕笑一聲,拂袖一揮,便帶衆人瞬移到了大妖樓中,那間宴會場。
封琚月握劍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如此實力,她根本沒有資格相鬥,若是對方真要動手,她早已屍骨無存了。
而忽闌子那邊,追回來時,正好遇上陸吾施展空間法術将人群以乾坤挪移之法帶走。他們趕到時,正好撲了個空。
“被帶走了?去了哪裡!”忽闌子慌張起來,被李摩诃按頭冷靜。
“别着急,剛才你也看到了,這邊沒有戰鬥的動靜,應當是被法術帶走了。能施展這種法術的人,我們追上去也打不過。”李摩诃每說一句,便讓在場的人心涼上半截。
“幾位不必驚慌,”塗丹從暗處款款走來,朝着幾人施施然一笑,“那二人被帶去了大妖樓。幾位随我去大妖樓等候便可。”
完全沒有發現她的存在……幾人驚懼地看向冒出來的塗丹。若是塗丹想的話,完全可以悄無聲息把他們每個人都抹掉腦袋。
人妖互不侵犯條約可真是保命的底線啊。
大妖樓裡,封琚月将淩安懷安置在沙發上後,便系好腰帶,随手挽好頭發,站在沙發前,與一衆大妖對峙。
她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仍然是冷峻的淡漠,那份冷漠甚至顯得一絲不苟。眉目凜然,藍紫色的眼睛裡是她剛毅不阿,永不屈折的靈魂。
陸吾坐在主位,身後是一衆大妖。所有大妖都化作人形,靜默站在陸吾身後,就連作為妖都首領的窮奇,都是畢恭畢敬地态度。
而封琚月與陸吾相對,沉默等待陸吾開口。
“你應該對你身邊這位有些了解吧。你覺得她特殊嗎?”
“當然。”
封琚月的回答沒有半分猶豫。她甚至不屑去區别這份特殊是于她,還是于衆生而言。
陸吾聞言揚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