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有這個辦法了。迦摩的死,無力回天,他的靈魂就算是去幽界搶,也搶不回來了。他早已被蠶食得隻剩殘渣了,撐到能和我們再見最後一面,已是他最大的努力。大家覺得我太冷酷,太殘忍,可能會想我到底在想什麼?這可是朋友死了啊。
阿月,隻有你總是立刻能知道我在想什麼。
當初仇今歲死時,我也一度萎靡不振一整月。或許就是在那時,我頓悟了糾結于已經死去的人是沒有意義的,活着的人必須往前走,不然一直停在原地繞着死的人轉圈哭,隻會讓死的人老操心。
後面李摩诃問我,到底要走怎樣一條路……你一定也看出來了我在撒謊吧。我的祈願,不可言說,畢竟舉頭三尺有神明。我們都被看着呢。
我真不是東西。說好給你寫信的,整張紙字字透着的,卻是我請求你原諒的悔過書。
在我那邊,這叫小作文。在我們那邊,當一個人想要真心換真心溝通,想要攜手走的更遠,更長久的時候,就會寫小作文。或忏悔,或表白,或字字泣血斥責不是……第一次是寫給你,真的太好了。
隻是,如此嘗試,卻是一封離别書,實在是太過悲哀了。我會再給你寫的,很多次,隻要你還願意收信,回複與否都可,每月初一,我會用傳送匣為你捎去想念。
人們都說,離别時總是有千言萬語,說不清,道不盡,最後聚到嘴邊,也隻能吐出一個再見。
我不願走前什麼話都沒有說清,所以我才準備了一封信,把我要說的話都寫在紙上傳遞給你。既然不知道如何與你開口,那我提筆寫字,總也是好的。
果然,最該提及的還是人間的事。一晃離開人間已有十載,對我來說隻是眨眼,對阿月來說,應當是難熬的。
第一次分别的七年,我走訪了九州各地,其實也偷偷去過阿月你家遺址所在。你不願再去,我一直都知道,你害怕再回憶起那日慘狀,所以我替你料理了那些屍骨,立了封家牌。那七年裡,我其實每年都有去上香,隻是你不知道罷了,你在大漠行軍,難以脫身。
人間的事我們經曆不多,再就要提為你報仇的事。那位太子其實要殺他很簡單,我們大可以直接擊殺的,也是我顧了些面子,畢竟那個時候,你已經金丹了,要殺一個區區築基連修仙的資格都沒摸到的家夥,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你會按照我說的做,也不過是賣我一個面子罷了。
你總是這麼為我着想,但我更喜歡(塗黑)樂得見你提劍縱橫的模樣,那叫一個意氣風發啊。你若是把花在我身上的心思多花在你自己身上就好了,你是不知道,當時在宗門裡你到底多受歡迎。可你天天圍着我轉,大家怕我,因我喜怒無常,我的體質又很容易失控,所以大家都對我們有所疏遠。
你要是多注意周圍的,就能發現,比我更優秀的比比皆是。
話扯遠了,說好要和你說些心裡話,總是忍不住說起你來。
說來那隻貓,波斯。
其實我一直很想養貓,自己養貓,和你一起養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但這樣也不錯。波斯應該會喜歡狹窄的地方,例如木箱,我有為它作逗貓棒,應當在抽屜裡。要教它出恭要在外邊,庭院裡種的大多是靈植,可污染不得。
不過,小貓若是開了靈智,應當不用這麼麻煩,說于它就夠了。
我不在的時間裡,就讓波斯代替我陪你吧。它應是個聰明的,知道該怎麼做。
我會把信交給忽闌子。反正忽闌子拿到信也藏不住事,遲早會讓你看到。
其實我覺得,是我想讓你看的,但又不想把這一篇寫滿我牢騷的信直接給你看。我的别扭讓我難以直抒我的心意,很抱歉。
大概,到最後定是李摩诃把信交給你吧。不知道背地裡會罵我多少話呢。
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寫那麼多封信給他們,所以我會在這裡一次性一口氣說完。
忽闌子,混沌元珠使用太多對你傷害很大,非必要不要輕易使用,除非你能改善好你陰陽失衡的體質不然不要繼續使用了。還有,我把龍筋送給你,就是讓你加強鞭子的,你可别用錯地方了,用上龍筋你的鞭法肯定突飛猛進。
李摩诃,忽闌子有神經質的時候大膽打她就是,不要想着遷就。實在不行一劍捅上去,死不了。總是操心阿月的事,解決她的情緒困難,謝謝你,這些本該是我想做的。
顧修,對你我不必多言。
蘇青禾。對不起。我想我該向仇今歲道歉,我沒能替她照顧好你,我總是在忙自己的事,把你們,把阿月抛在身後,真的非常抱歉。也向你道歉。無數次都可以。為仇今歲,為你們。
魏槐,别搗鼓馭鬼術了,試試煉魂幡或者憑依附身流吧。這句話肯定上界也有人對你說過。
抱歉,一口氣說那麼多,像說教一樣。我隻是操心你們……或許我沒資格說這話。明明我根本沒有為你們做些什麼,我一直都是個失格的朋友。
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呢,阿月。
快要天亮了,沒想到這一封信會寫這麼久,明明沒有多少字,連論文都算不上。
我走了,阿月,珍重。
勿忘我。
常念。
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