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安懷好似沒有痛覺般，就算雙腿炸開，她也面無表情，就這樣看着一條腿慢慢從炸開的地方血肉與骨頭如燒開的水沸騰搏動，随後似破土的雨後筍一樣竄出，完好無損的雙腿長了出來。

自己這樣，真的還算人嗎。

淩安懷眼前恍惚，卻還是深吸一口氣，強撐着摒除各種煩緒，與秦婠以對視。

秦婠以此刻殺意正盛，其實殺死淩安懷簡直輕而易舉。但是她不可能在兩個合體期大妖手下殺掉淩安懷，這種程度的傷害是那兩位默許的。

她原本打算炸開淩安懷整個身體的。

“想知道，我為什麼會知道你最大的秘密對吧，你都看到我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淩安懷捏決，身上染血的白色長袍褪下，換上一身水墨長衫。

那位娘娘養的分身嗎？還是分離肉身培養出來的肉人？還是傀儡中培育的一縷神魂？不管是哪一個，都證明她和娘娘脫不了關系。難怪她會覺得淩安懷身上氣息熟悉，難怪自己會對她的一言一行縱容好奇……

但是，自己的邪魔之術她怎麼知道的？這個秘密除了自己和信賴的，絕對不會有第三者知道才對。

“淩安懷……是吧，”秦婠以走近，一米八的身高俯視這個成長期缺乏發育和營養的淩安懷，“你怎麼知道的？”

淩安懷沒有回答，隻是擡起血迹未幹的小臂，藍色的血液飄着淡淡的靈力色澤。若是拿她入藥，她一定是藥材中的極品，因為她每一寸皮膚甚至發絲都是壓縮到極緻精粹的靈力。

秦婠以沒有理由答應淩安懷的荒唐要求。

可是淩安懷開出了無法拒絕的條件。

“我能治好你的瘴魔症，并且永無複發可能。”

“你倒是好大的口氣。”

“我自是有如此本事。”

淩安懷說着，自顧自操縱靈力，用血液畫出一個半圓法陣，另一個半很明顯需要秦婠以補上。

秦婠以笑了笑，揮手抹去淩安懷留下的所有血液，手一握，淩安懷便自行飛入她手，被她掐住脖子，揚起破口的手要往淩安懷嘴裡喂血。

“那看來你相當有用，不如和我定下主仆契約如何？”

淩安懷的雙眼平靜地注視秦婠以，白色眼睛無波無瀾。

她知道，秦婠以不敢這麼做，那兩隻妖怪不會允許的。

秦婠以松手，淩安懷便癱軟倒在地上，細碎喘氣，白到幾乎透明的臉上沾着秦婠以的紅色血液，格外刺目，如同火焰中破碎的陶瓷人偶，羸弱不堪。

但淩安懷可不羸弱，羸弱的隻是她目前的精神狀态。

“我知道他們打的什麼主意，你想知道嗎？你如果想知道，那你就将和我的命運捆綁在一起。”

“你要麼逃得遠遠的，永遠遠離我們；要麼，和這個該死的命運糾纏到底。”

淩安懷将垂下的劉海向腦後抓去，白瞳疲憊，呼吸沉重，站起來時如負重萬斤——可她勾起唇角，笑容是最初來到這個世界時的倔強和不服氣，始終留着最初的反抗的底色。

秦婠以聽不懂淩安懷在說什麼。

三言兩語扯上命運，這種神叨叨的樣子，和那位也是如出一轍。

她們的視線和目光好像都穿透了雲層，看透了世界的本質，因此她們的意識和思考，也遠在另一個層次。

或許，賦予她們所追逐之物以意識價值，本就太過于傲慢。

她們已不在此。

淩安懷上前，右手指甲抓破左手腕，藍色血液從破開的皮肉裡湧出，纏繞手指，裹着前臂皮膚滑下，濺落地闆，像她之前的人生，尚不成熟便破碎；像她如今的人生，在誰人的掌聲和書寫中烘托誕生，以反抗為主題做舞台的布置，以悲劇作為舞台拉開的序幕，以痛苦和扭曲的折磨，作為舞台的聚光燈。

她不是主角卻也是主角。

故事的中心不是她，序幕卻由她親手揭開，舞台的故事由她與女主角雙人舞作為主導，聚光燈，卻隻給到了她一人。

她面無表情，雙目蓄滿憂郁，抓了一手臂血液的手擡起來，蠱惑秦婠以。

淩安懷一向是最熟悉秦婠以的。三次利用，三次背叛，對秦婠以，淩安懷用盡了所有惡意。

現在的淩安懷，又會用什麼态度來利用秦婠以呢。

秦婠以看着那隻沾滿藍色血液的手，恍惚又将那位的身影和淩安懷重疊。

那位，具備了神性。

這位，是正在塑造的。

那位給了這位底色，經曆和環境為她塑形，大妖為她添色……現在，這位來到了上界。

這個未完成的作品，到最後，會被塑造成誰的樣子呢？

是全新的那位，還是……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呢？

秦婠以很好奇，她想見證那個未來。

淩安懷就是算到了，秦婠以是這樣的人，她是求上的人，信奉富貴險中求的道理，因此會被淩安懷的好處誘惑，勾引，利用。

于是秦婠以被淩安懷蠱惑，伸出手，掌心自動劃開一道口子，鮮紅與藍色交織，勾勒同盟的契約。

記憶中記載的過去，秦婠以被淩安懷三次利用，三次背叛。

第一次，秦婠以闖蕩上界，不甘作邊遠小陲之地的勢力主，她要往上爬，那時淩安懷出現，跟随她，強大的淩安懷作為她的助力和後盾，兩人将整個上界納入囊中，随後淩安懷輕飄飄死在來到上界的封琚月劍下：而秦婠以，因為秦婠以曾試圖給封琚月一個教訓而被淩安懷親手掐死。

第二次，秦婠以依舊是要往上爬的人，但是淩安懷二度出現，她發現秦婠以身上竟然藏着禁忌的上古功法，她偷偷跟随學習，卻發現自己缺乏先天條件而無法修煉，于是懊惱殺死秦婠以。

第三次，秦婠以被淩安懷蠱惑。花言巧語，巧言令色的淩安懷将秦婠以拉入自己精心編織的謊言，誘惑與蠱惑秦婠以，讓她心甘情願奉獻自己的法術用于淩安懷達成目的。最後目的沒達成，白死了一大片人，秦婠以也醒悟自己被利用，将無意反抗的淩安懷斬殺。

淩安懷與秦婠以存在孽緣與深仇。即使不屬于這一次輪回的秦婠以，不屬于這一次的淩安懷，宿命也仍然會捆綁他們。

這場宿命的演繹，圍繞淩安懷，圍繞封琚月，圍繞大妖，圍繞神州大地每一個人，所有人或多或少，都與這場命運的舞台息息相關。

當真實之路展開，舞台也将落下帷幕，一切都将迎來破曉。

而結局，終将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