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安懷的突然暴起在意料之中,因此塗丹毫不費力将淩安懷控制住——她甚至沒有擡手,眼神淡淡掃過去,淩安懷便突然被向後拽,砸在牆上,掣制得無法動彈。
而此時,淩安懷的兜帽也耷拉下來,遮掩她氣息的存在消去,她的存在被暴露出來,那頭雪白的長發以及純白的瞳孔,讓秦婠以渾身一僵。
衆主集會上她曾遙遠地,仰望過那位。如同【天】般存在的那位,舉手投足,便能摘星取月,無所不能。
這個下界人,身上的氣息與那位一模一樣,毫無二般。甚至靈魂底色都摻着同源。
淩安懷現在可沒空管秦婠以在想什麼,她的憤怒已是肉眼可見,迫使她青筋凸起,就算被壓在牆上也依舊雙眼充血瞪着塗丹。
忽闌子沒有搞清楚狀況,但她還是第一時間趕到淩安懷身邊,随時打算使用混沌元珠,保下自己和淩安懷。
“塗丹!你最好把嘴閉上!”淩安懷咬牙切齒間,頭頂生出龍角,鱗片爬上皮膚,靈力旺盛又蓬勃的爆發,竟是微弱推動了塗丹的壓制。
塗丹輕笑一聲,正要說話,陸吾卻突然打了個響指,将淩安懷從塗丹束縛中解救下來。
“差不多得了,”陸吾端起茶杯,眼神都未曾勻給塗丹,“現在也不是時候。盡快趕路去白城才是關鍵。”
塗丹垂下眼睑,又恢複到慵懶散漫的狀态。
但淩安懷的憤怒卻沒有止息的打算。
她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她都抛下封琚月跑來這種地方了,然後這些個挨千刀的,卻把她朋友誘惑到這種地方。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她贊同,但也唾棄。這不該是以犧牲朋友為代價來進行。
如果她應允和默許……那下一個犧牲的,被做打算的,會不會就是封琚月?
絕不能有這種苗頭出現。
于是淩安懷從地上爬起來,無鋒劍與平川從她手中滑出。
她擡頭,與注視她的兩隻大妖,桃霁岚,以及秦婠以對視。
這是犟上了。忽闌子清楚淩安懷的表情,她欲要上前阻攔,卻被靈劍攔住。靈劍将她包圍起來,既是拘束,也是保護。
“别做傻事安懷……”
“我就隻有一句話,”淩安懷說話間,近百柄靈劍凝聚半空,一半對準這些高高在上的,一半對準她自己,“敢打我身邊人的打算,就做好你們的計劃和我玉石俱焚的準備。”
“你沒有和我們談條件的資格,”塗丹輕描淡寫的笑了聲,半數靈劍崩碎成齑粉,“淩安懷,别蹬鼻子上臉,你隻是有作用,不是有自由。”
“我完全可以把你養做傀儡,或者做成藥人來達成目的。”
“但你也知道絕對不可以,娘娘要求的就是對我的絕對自由和完整。”
淩安懷抹掉滲出的鼻血,咧開嘴笑得恣意且放肆。
“我的生命和存在就是我談判的最大籌碼。如果忽闌子出了事,如果你們敢再出現在九州,我馬上自爆。”
“我向來說到做到。”
這一場對峙,是淩安懷的勝利。有一點淩安懷說的很對——在場沒有任何人敢讓她出事,她現在是所有計劃和意圖的關鍵,是中心,是所有出發的開始。
淩安懷的精神,她的肉身,她的思想,她的修為,都必須完好無損。
淩安懷必須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哪怕動動手指就能把自己碾死,她也絕不能處于被動掌控的弱位。
安靜半晌後,秦婠以才出聲打破房間裡僵硬的對峙氛圍:“既然沒我的事,那我便告辭了。”
“秦婠以,”淩安懷眼睛掃過去,白瞳裡壓着陰翳的殺意,“跟我過來。”
區區元嬰越級命令一個合體期?可真是荒唐事。
淩安懷生拉硬拽忽闌子,帶上跟在後面的秦婠以回了自己房間。
秦婠以到底是跟過來了。她打的什麼注意,是什麼想法,淩安懷大概能猜到。
一進房間,淩安懷就打開窗,氣憤地坐上去。
壓力散去後,忽闌子舒口氣:“你做事謹慎點,和那幾個發火這麼狠?你們不是有共同目的——”
“秦婠以,讓忽闌子睡一會。”
忽闌子還未反應過來,就直挺挺倒地躺下。
秦婠以甩了甩手,玩味地擡起漆黑狹長的眸子。說來也怪,偏偏淩安懷說的每一句話,她都有去執行和遵從的興趣。
窗外闖進些許清風,卷起淩安懷的白發。她長長歎息一聲,身上的所有狠勁都随着歎息散去。
一些形容悲涼的詞彙被秦婠以套在此時此刻的淩安懷身上。她沒見過意氣風發張揚明媚的淩安懷,現在這個釋放了所有殺意與憤怒卻被輕描淡寫揭過的,頹靡無力的淩安懷,是她唯一見過的她的形象。
秦婠以實在好奇,這個骨齡不過二十幾的小娃,怎麼會有這樣苦大仇深的表情。
“秦婠以,和我簽生死契約吧。”淩安懷撐着腦袋歎氣,她的疲憊和悲痛卻無法從那一聲歎氣中完全解脫。
秦婠以挑了挑眉,沒有回應。她并沒有感覺到冒犯,說實話,她隻有濃烈的興趣,這種感覺像是被淩安懷控制了識海一樣。
不過這種事不太可能,元嬰和化神的識海差距就是一道鴻溝,無法彌補。
但是,淩安懷和那位娘娘實在太像了,無論是模樣還是氣息,甚至靈魂底色都一樣,要說沒關系實在不可能。會是憑借這種奇特的地方,操控了自己的思想嗎?
“你……”
秦婠以開口,還未說上幾個字,就見淩安懷擡起手腕,藍色的血液順着她蒼白的皮膚流下。
随後眨眼的功夫,傷口便自愈,恢複如初。
不過這點出血量已經足夠了,灑在地面,蓄了一個小水氹。
“我需要你永不背叛我,絕不将你的邪魔禁術,用在我和我的同伴身上。”
淩安懷話音剛落,雙腿被從腿彎處爆開,藍色血霧在房間中蓬勃擴散,濺染淩安懷的衣服和臉頰。
秦婠以豎着兩根手指,眉目陰狠。
藍色血霧中,淩安懷的眼睛依然壓着濃稠的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