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如今,國内仍舊不承認同性婚姻——所以換句話來說,當初她們的婚姻在國内根本無效。
而她們從巴黎某個市政廳領來的證明,在某種意義上也不過是張廢紙。
有愛,它尚且能被稱作證據。沒愛,它就什麼也不是。
對邱一燃而言——
當初一股腦湧來的事情太多,像很多個被燒燙過的鐵簽,從她頭骨、肋骨以及身體的各個縫隙中狠狠插進去,這些鐵簽将麻木的她架起來,将她變成一具冷冰冰的行屍走肉。
那段時間她渾渾噩噩
腦子裡幾乎隻剩一個想法還在受自己控制,那就是盡快離開黎無回。
而如今已經過去三年,邱一燃偶爾想起這件事,也以為黎無回和她一樣——
默認她們開始得不明不白的婚姻,也早就不明不白地結束。
“為什麼不說話?”大概是見她許久都沒有發出聲音,黎無回再次出聲,
“怕我當初和你結婚時就心思不純,現在讓你去離婚也是為了利用你嗎?”
“不……不是。”邱一燃恍惚間抽離思緒,她發覺黎無回已經離她很近。
她抿了抿唇,
“況且我現在又有什麼能讓你利用的……”
她這句話說得很輕,也沒頭沒尾。
但黎無回卻因此垂眼瞥向她,似乎是有些生氣,緊緊盯着她。
女人的呼吸纏着她的呼吸,身後的落日晃得她眼睛疼。
太近了。
邱一燃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将自己的腿靠在車邊才舒服一些,又搖了搖頭,“我隻是沒有想到。”
“沒想到什麼?”
沒想到這兩件事竟然都發生在同一天——提出結婚,提出離婚。
邱一燃茫然間張了張唇。
但沒将這句話說出來。事到如今,她已經沒必要再提起今天是她們的結婚紀念日。
“放心,我沒有這麼閑。”看到她往後退,黎無回卻輕輕笑了,
“而且這次也沒有這個必要。”
話落,黎無回回到了原點,靠在車邊。她們都背靠着那輛出租車。
雖然沒能看清黎無回的神情,邱一燃卻知道這必定是黎無回的真心話。
“我隻是覺得,有件事你自己也知道……”過了一會,黎無回重新開口,語氣聽上去完全沒有賭氣的成分,音量也很輕,
“當初是你抛棄了我,我完全有理由怪你。現在不管怎樣,你還是欠我一個交代。”
留下這句話。
黎無回沒再多說什麼。
順勢上了輛路邊停下來的出租車,離開了她身邊。
邱一燃獨自站在原地。
通勤時分的交通尤其喧鬧,人群像河水一般流經她。
她站了很久,久到自己左腿都發酸。
才拖着發麻的腿,一步一步地上了車,然後她在車裡收到一條新的訂單——
這是個預定訂單,時間是一個月後。
起點是茫市,終點是巴黎,平台為她制定的路線很長,途中要經過十一個國家。
她很訝異竟然真的可以下這種訂單。于是她這才意識到,在這件光是聽上去就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上,原來黎無回是認真的。
但她還是直接點了取消。
盡管黎無回将話說得那麼絕情,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但她知道,黎無回提出這個要求,已經不是出于怨恨,更不是出于某種餘情未了從而想要跟她從頭來過的荒誕想法……
而是——
她想把她從這裡帶出去。
或許是出于怒其不争,又或許是某種不忍心,黎無回覺得她不應該待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