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無回很想要聯系邱一燃。
她想用不耐的語氣告知她——
有個人在大雪天潑了一桶冷水在我頭上,她對外表現成你的瘋狂迷戀者,所以你必須需要對此負責。
她想把今夜所有怨氣都發洩在邱一燃身上,包括這場聚會的虛無,以及這桶冰水的刺骨。
但黎無回還是沒有。
因為有時候她也會想——
對她而言,邱一燃像篝火,是她每次在察覺到寒冷和孤獨時,都會想要找去的地方。
但她自己卻是一盆零度以下的冰水,除了澆滅那盆篝火以外,沒有任何效用。
于是她還是回到她在巴黎的住處,酒店所處位置很繁華,幾乎不用開燈,套間内就被窗外華燈映得燈火通明。
馮魚趕過來時,套間内仍然沒有開燈——
黎無回還是穿那襲在聚會上的鎏金吊帶開叉禮服,額邊的兩绺頭發還是濕着,半濕不幹地貼在臉龐邊。
高跟鞋被胡亂扔在門邊,她赤着腳,背骨微微凸起,正在給魚缸裡的金魚喂食。
馮魚松了口氣,走過去,
“你沒事吧——”
話說了一半突然滞住。
因為馮魚走近才發現——魚缸裡那兩條親吻魚貌似已經死了。
刹那間馮魚說不出話來。
她盯着黎無回被水光映着的側臉,良久,才說出一句,“魚好像已經死了。”
“是嗎?”黎無回像是被驚醒,看了眼在魚缸中飄蕩的魚,蹙了蹙眉。
剛想說什麼。
魚缸裡的兩條魚又翻滾過來,慢吞吞地遊動起來。
“是你看錯了。”黎無回眉心舒展開來。
然後她就懶懶地将手中魚食放下,沉吟了好一會,才像是如夢初醒地在客廳翻找,“我手機呢?”
馮魚眼尖,把手機找到遞給她,然後又把全屋的燈光打開,看清那其中正遊動的魚,這才吐出胸口憋悶的氣,
“魚吓我一跳,你也吓我一跳,我以為你剛剛瘋了。”
黎無回被刺得擋了下眼。
耳邊電話打通,她很随意地撩了下濡濕的發絲,對電話那邊負責管理的人說了句“它們遊得很慢”。
然後挂了電話,又擡眼看向馮魚,“一桶冰水而已,不至于。”
“是,确實不該這麼想。”馮魚拍拍胸口,“這幾年你遇到的瘋子多了去了,更嚴重的都有,我還真沒擔心你。”
黎無回沒有回答,像是注意力已經被魚缸中的兩條魚吸走。
“那邊怎麼說?”馮魚在她旁邊蹲下來,“這兩條又還能活多久?”
“我再試試。”黎無回漫不經心地說,“也許可以活很久。”
馮魚歎了口氣,
“其實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執意要養魚,養貓養狗不好嗎,情緒價值還高,陪你的時間還比魚長多了……”
“因為她很會養。”
“什麼?”馮魚錯愕。
一時之間她沒想起黎無回口中的“她”到底是誰。
直到黎無回終于側頭,望向她,一字一句地說,
“因為邱一燃很會養。”
“你……”馮魚欲言又止。
她沒想過,竟然真的又是因為邱一燃。
她不知道,黎無回到底還要因為這個人讓自己變得多痛苦。
“需要我提醒你嗎?”黎無回察覺到馮魚的躊躇,
“她過去是你的偶像。”
“早就不是了。”馮魚抱着膝蓋歎氣,“在她和你在一起之後。”
“為什麼?”黎無回不是很理解馮魚的腦回路,那個時候邱一燃明明還沒有跌入谷底。
“因為……”馮魚沉思片刻,像是在組織語言,
“因為那個時候太近了,她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所以祛魅了吧。”
黎無回了然,“所以你想象中她會是什麼樣的人?”
“我以為她會是很高傲的一個人。”馮魚想了會,說,
“但沒想到……她會是,怎麼說呢,哦,乖,我覺得她太乖了,但好像也不完全是,大部分時候也挺沉穩的,怎麼說呢,就是感覺完全不像比你年長兩歲。”
黎無回終于明白馮魚的意思——其實她時常也有這種感覺,邱一燃這個人真的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