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博走了。
今天淩晨發生的事,林清安聽到後還是有些震撼和出乎意料,畢竟不久前才見過。
上午他接到許妄的電話,對方沒表現出多傷心的樣子,甚至陰森地對林清安說:“現在沒有人能威脅到你了,小安,回來我的身邊吧。”
電話中還傳來周麗歇斯底裡的哭聲,然後是兩個人無窮無盡的争吵。
沒意思透了。
他直接挂斷電話。
林清安沒心思做飯,也不餓,中午就給小荔枝吃了點餅幹面包。
小家夥很能感知大人的情緒,從座位上下來,扶着桌角拍拍爸爸的後背,問他怎麼了。
“爸爸,你在傷心嗎?”
林清安扯出勉強的微笑,“沒有。”
他把女兒抱到腿上,喂她吃餅幹。
“爸爸你也吃。”小荔枝分享最喜歡的食物給他。
林清安心軟成一團。
血脈相連的感覺讓他想把女兒疼到骨子裡,他能為小荔枝做到上刀山下火海的程度。難道愛小孩不是與生俱來的能力嗎?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為什麼會有人對親生骨肉如此心狠,他不理解。
……
許博的葬禮他去了,藍溪陪他一塊去的,兩人穿的一身黑衣服。
藍溪拜托随夕照看一天小荔枝,對方今日正好沒有工作,大清早就來接小荔枝。
“寶寶拜拜,要聽話。”藍溪蹲下來囑咐。
“好~”
“……”
她們離開後,藍溪兩人也出發。
車内死寂般的安靜,空氣凝固,仿佛結成冰花,時間也跟着靜止。
林清安難得開車時一臉嚴肅,藍溪也不知道說什麼,捏着腿上的包,目視前方。
“我突然記起來一件事。”
林清安霎那間開口,藍溪扭頭看他,輕聲問:“怎麼了?”
“小時候,他想跟我玩,我每次都趁保姆和周麗看不到的時候偷偷欺負他,還警告他不能告訴大人……小學快畢業有一次我故意把電視機砸壞,周麗晚上看到下意識就拿起東西準備打我,也是他站出來說自己不小心碰壞的電視機。”
“說到底,他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
曾經由于他的無能,或者說嫉妒,在心裡詛咒過許博,還說出口不少惡毒的話,如果時間能倒退,他絕對不會以這麼低級的方式去發洩情緒。
等到如今人走茶涼的這一刻,一切也都晚了。
藍溪卻回答:“做人還是自私一點好。”
“他的遭遇和下場不是你造成的,你用不着自責愧疚,反倒是你,從小到大沒過過什麼好日子,憑什麼對别人寬容。”
她一直站在林清安這邊,不允許他陷入漫無目的困境和内耗,那樣不值當。
的确,許博沒什麼錯,但是他媽有錯,他是他們父親偏心下的既得利益者,不管怎麼說,都是林清安更可憐一點。
不過現在,逝者安息,以前的事再怎麼讨論都回不去,這也不是誰比誰可憐的遊戲,還不如想開點,過好往後的生活。
比如,該怎麼應付許妄。
等葬禮結束,許妄一定再次找林清安的麻煩。
“你說的對。”
之後車上再次恢複一片沉默。
到了現場,林清安攜藍溪穿過大廳,來到靈堂前,這裡站着的都是與許妄周麗較近的親人,各個面露悲痛欲絕的神色,為英年早逝的人流淚。
身體被大片白色的花包圍,仿若置身大海中央,是個人待在這樣的環境下都覺得壓抑,藍溪緊緊握住林清安的手,靠他很近,兩人互相取暖。
周麗坐在棺材的旁邊,不知道她哭了多久,淚已流盡,面無表情地盯着棺材裡的人,在期待人死複生的奇迹。
兒子走了,她也枯萎了,再也沒有從前的趾高氣揚,所有的驕傲随之煙消雲散。
小時候被她欺負的畫面曆曆在目,林清安本以為會覺得暢快,然而并沒有,他朝棺材的方向鞠了個躬。
藍溪也鞠了個躬。
-
準備離開的兩人半路遇到許妄,他身上的悲怆氣息還沒有林清安濃烈,後者冷笑,沒分他一個眼神。
“站住。”
沒停。
“小安,我有話跟你說。”
擦肩而過之後,林清安回頭,一身黑西裝襯得他深沉傲氣,他眼中閃過一絲嘲諷,靜聽下文。
老爺子這回打感情牌了,虛假惡心,“小安,爸爸現在隻有你一個孩子了,未來也隻有你一個,爸爸的所有财産都是你的。”
不是他隻想有一個孩子,而是他隻能有一個。
林清安又怎麼聽不出來他在玩文字遊戲,給自己立了個深情父親的人設,下一步會幹嘛?以死相逼?
“行啊,把你所有财産折現,送到我住的地方來,簽署贈與合同。”
“小安……”
“看來你的誠心不到位,我拒絕。”
“你為什麼就不相信爸爸呢?以後我的東西都是你的!”
“相信?你居然還有臉說這兩個字?”林清安忽然暴躁起來,凝視着對面那雙狡猾的眼睛,這輩子最後一次跟他吐出真言:“你不是很寶貝你的小兒子嗎?現在又在做什麼?你是我見過最虛僞的人沒有之一,你根本不配當父親,放心,等你死了,我來都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