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藍溪迷迷糊糊地閉上眼,才睡不到半小時,又被林清安吵醒。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移動過來,與藍溪枕同一個枕頭,兩人還蓋着同一條被子,他從身後抱住藍溪,相互之間沒有一絲縫隙。
兩人緊緊貼在一起,除了太熱,沒有任何多餘的旖旎情色。
藍溪被抱得喘不過氣,清醒過來,耳邊還環繞着他的呓語。
好不容易從對方的懷抱掙脫開,她簡單整理了一下頭發,從床頭櫃抓起橡皮筋把散下的頭發紮起來。
藍溪摸了下林清安的額頭,不燙,可看他始終蹙眉的表情,可能在做噩夢,她有點擔心。
“醒醒,醒醒。”
她不打算再讓對方睡了,之前聽說有人睡覺一直做噩夢最後醒來變成傻子,盡管知道謠言偏多,但藍溪還是選擇相信。
林清安仿佛被夢魇纏住,說着胡話,眼睛下方布滿淚痕,怎麼都醒不過來。
藍溪隻能去衛生間擰把濕毛巾給他擦臉,從未見過林清安這幅可憐兮兮的模樣,她的手指用力到發白。
不過也能理解,老天給予善良的人憫然衆生的能力,林清安可憐許博、可憐周麗,甚至可憐許妄,但最可憐的是自己。
他為此傷心落淚。
太過清醒的結果一定是無盡無休的痛苦,如同自殘。
在她用毛巾擦過他的眼睛時,林清安敏感地睜眼,羽睫顫動,恍如隔世,視線好久都不能清明,眸前一片模糊。
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舒服的,四肢無力、酸脹,他閉了閉眼,體會噩夢遺留下的餘韻。
“做了不太好的夢。”
藍溪大多數時候都記不起來夢的内容,于是她問:“夢到什麼了?”
“大家全死了,留我一個人孤獨地過完一生。”
他的語氣平淡,眼神空洞。
藍溪呼吸一滞,而後扯起笑容,摸摸他的臉蛋,比剛才滾燙一些,“夢都是假的,你就是太累了。”
林清安突然搖頭,雙手緊緊抓住頭發,他的頭皮很痛,好似這樣才能緩解内心的蕭涼似的。
“我真的覺得我會孤獨終老。”
他體會過這種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他不是沒有經曆親人一個一個離開的過程,最後那些人把他孤身扔在人世間,無人在乎他以後該怎麼辦。
一首名為孤獨的交響曲在他的腦海裡演奏了太久,絕望破碎,他的靈魂都在叫嚣,不想這樣,而是甘願沉淪。
“你多想了,就算小荔枝未來去過屬于她的人生,那也還有我陪着你,你可以不相信你自己,但是不可以不信任我。”
藍溪把他的手機遞過去,語氣平靜:“你睡覺的時候有人一直打電話。”
林清安在上面點來點去,沒幾秒關掉。
“許妄。”
“嗯。”
“……”
林清安躺在床上,側睡着,藍溪靠坐床頭,跟他聊天,也是另一種形式的開解。
誰知,對方比她先開口,“藍溪,我還夢到外公了……”
“什麼?”
夢中的他踏入天堂,看見外公在喝茶,誇他都長這麼大了,還說自己一直都在天上看着他,知道他過得幸福開心就夠了。
因為從小沒有媽媽在身邊,所以林清安向往親情的溫暖,是外公彌補了這一缺憾,可是外公帶來的快樂也是短暫的,自跟許妄周麗生活後,他的世界隻有黑暗的深淵,每走一步都令人提心吊膽。
看到那一家三口溫馨地吃飯、聊天,他除了羨慕沒有其他情感。
周麗不希望他成績比許博好,那可以,他就故意考低點。
許妄不希望他打擾一家三口的生活,那可以,他端着飯碗去房間吃。
他所委曲求全的唯一目的是想要有人關心他,乞求最後一個親人——父親,能施舍一點愛給他。
如今,他撕下對方的真正面目,原來父親對許博也不是真的愛啊,原來他那麼些年的願望都是笑話,這個人壓根沒有真情實意,隻有自私自利,現實給他重重一擊,打破他的所有幻想。
林清安受的委屈是活該。
他的父親就是這樣的可悲之人。
是不是他這輩子都得不到幸福和愛,他害怕現在享受的一切快樂最終也化為泡沫和虛無。
“我真的很難受,當初他們為什麼要生下我?為什麼會有人不愛自己的孩子?”
藍溪抱住他,輕哄:“别難過,你沒錯。”
“往後的你一定會特别幸福,小荔枝會好好愛你。”
“做錯的人會付出代價,你跟他不同,你具備愛人的能力,自然會有人愛你。”
“……”
林清安雙手捂住眼睛,有淚水從手指間縫隙中流出,他靠在藍溪的身上,對方環住他的肩膀,低頭親吻他的額頭,說了句他等了好久的話:
“我愛你。”
“真心的。”
“我答應你永遠保護你,每天都會比前一天更愛你好不好?”
林清安的答案都在眼淚中。
兩人在床上維持這個姿勢良久。
-
“寶寶跟小夕阿姨說再見。”
“再見~”
小荔枝背着小蜜蜂包包,開心地揮手,還主動說:“我下次還要在小夕阿姨家玩!”
“好呀,下周阿姨來接你。”
随夕站起來,跟藍溪打招呼:“那我先走了。”
“行你路上慢點,今天帶小荔枝辛苦了。”
“哪裡的話,我很喜歡她。”
她道别。
藍溪關上家門,把小荔枝的包拿下來,又給她脫衣服,問:“今天有沒有聽話呀?”
“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