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愉為方才不假思索的話慌了一瞬。
她咽了咽口水,強裝鎮定地将問題抛給他:“你覺得呢?”
祁清肆聞言哼笑着點頭,雙手撐着椅子扶手,将她禁锢在椅子中。
他弓着腰,視線從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移到她的唇上:“孟冬愉,又釣我呢?”
被拘在狹小的一隅,光線被他的背影遮擋,四周的空氣好像也變得不太流通。
屬于他的味道鋪天蓋地襲來,心跳不自覺開始加速。
眼看着他的臉一點點靠近,近在咫尺時,孟冬愉本能地閉上了眼。
唇上還沒落下想象中的觸感,耳畔倒先傳來他啞啞的笑聲。
孟冬愉猛地睜眼,就撞上了他染着頑劣笑意的眼睛。
距離依舊近在咫尺,他勾唇,帶着極力的忍耐,回答她方才的問題:“我覺得——”
“不能讓你這麼快得逞。”
孟冬愉:“?”
到底誰釣誰啊?
她有些惱地推開他,語調染着點不由自主地嬌嗔:“你好煩。”
祁清肆見狀頓了一下,而後肩膀聳動,周身染着極大的愉悅感,輕笑出聲:“就這麼想和我接吻啊?”
孟冬愉:“??”
怎麼又回到了原來的話題上?
怎麼就突然得出了結論?
她繃着臉搖頭否認:“沒有。”
祁清肆挑眉,眼底的笑意濃郁:“那幹嘛對我撒嬌?”
孟冬愉:“???”
她什麼時候撒嬌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問:“有嗎?”
“嗯,有。”祁清肆點頭,神色不舍地與她拉開距離,聲音依舊泛着啞,“害我差點沒忍住。”
孟冬愉:“????”
這個人,怎麼嘴上什麼話都說,行動上卻這麼保守的?
接吻這件事,在情侶之間不就是情到濃時,水到渠成嗎?
孟冬愉本來覺得這種事情沒什麼好害羞的,現在卻被他勾得,一次又一次心跳加速。
而且,每次期待落空之後,就會莫名産生更深的期待感。
主動權一直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覺很不好,孟冬愉冷着臉應聲:“哦,那你忍着吧。”
像是看出了她的不滿,祁清肆攬着她的腰把她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又幹嘛?”孟冬愉還沒緩過勁來,就被他擁到了懷中。
“還沒獎勵我呢。”祁清肆将頭埋在她的肩頸,許久之後又悶悶出聲,“孟冬愉,慢慢來,好不好?”
-
兩人收拾好房間,又一起下樓吃了晚飯。
飯吃到一半,祁振強突然來找他們。
祁振強不知道在門口站了多久,等到孟冬愉偶然擡頭發現他時,他才進了門。
孟冬愉忙起身問候:“師父,您怎麼來了?”
“找他。”祁振強指了指祁清肆,又看着他開口,“吃好了來找我。”
“等下沒空。”祁清肆聞言把筷子放下,語氣沒有絲毫客氣,“有什麼事情現在說。”
祁振強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才解釋:“關于你母親的事情。”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眼孟冬愉,接着補充:“現在沒法說。”
祁清肆見狀扯着唇角嘲諷:“怎麼?你也覺得你做的那些虧心事,不好當衆講啊?”
客廳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算了。”祁振強擺了擺手,選擇放棄争辯,“你們就當我沒來過。”
話說完,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晚飯的後半程,祁清肆坐在原位上,卻沒再拿起過筷子。
孟冬愉幫他盛了碗湯,推到他面前,試探地問道:“等會兒你是有什麼事情嗎?”
“沒有。”祁清肆坦誠地搖頭,看了她一眼,又補充,“在我面前,你講話不用這麼小心翼翼。”
孟冬愉也将筷子放下,一本正經地勸說:“那吃完飯,去找一下師父吧。”
祁清肆徑直提了要求:“你和我一起。”
剛剛祁振強來找他們,她就看出來了,祁振強明顯是隻想和祁清肆一個人聊。
畢竟是他們父子之間的私事,不想讓旁人知道,也能理解。
孟冬愉抿了抿唇角,提醒他:“我的身份不太方便。”
祁清肆沒搭腔,捏着湯匙攪拌着她遞來的湯,确認不燙了之後,又推到她面前。
他擡眼,緩緩開口:“孟冬愉,我的事情從來沒想過要瞞着你。”
“我一直希望,你能主動地多了解我一點。”
她現在确實有想去了解他,也很想知道他母親的事情究竟是怎樣的。
隻是祁振強或許并不想讓她知道。
孟冬愉張了張口,解釋的話還沒說,就聽到祁清肆再次出聲。
他嗤笑了聲:“如果祁振強覺得你是外人的話,那他的那些破事兒我也沒必要聽。”
可能是怕她沒聽懂,他話裡又帶着點解釋意味:“我女朋友,他的未來兒媳,他都不認,那也沒必要認我這個兒子。”
他語氣堅決又笃定。
好像如果必須讓他從祁振強和她中選一個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她。
孟冬愉忽地又想起那個經久不衰的問題——
“女朋友和媽媽同時掉進水裡,會先救哪一個?”
她被自己這個想法給逗笑,回神過來,語氣多了點笃定:“那吃完飯,我們一起去找一下師父吧。”
木雕店二樓。
敲響祁振強房門的時候,祁振強正在收拾東西。
看到門口的兩個人,祁振強明顯愣了一下,而後問道:“你們又來做什麼?”
孟冬愉望着他屋内大大小小的箱子,有些疑惑地确認:“師父,您是要搬家嗎?”
沒等祁振強應聲,孟冬愉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一個大膽的猜測。
她睜大眼睛,下意識脫口而出:“您是打算把二樓和樓下的木雕店一起賣了?”
像是一下子問到了痛點,祁振強臉色沉了又沉,他作勢就要關門:“和你們沒關系。”
房門合上一半,就被祁清肆單手攔下。
他面無表情地開口:“不是讓我來找你,問我媽的事情嗎?”
祁振強聞言遲疑了片刻,視線在他們身上徘徊,最後停在了他們十指相扣的手上。
他歎了口氣,将門推開:“進來吧。”
餐桌上和祁振強相對而坐,看着他還在沉默,祁清肆有些不耐煩地催促:“有話就講。”
祁振強疲憊地抹了把臉:“你媽媽,在和我結婚之前,生過一個孩子。”
“那個小混混确實是你的哥哥。”
祁清肆神色有些不敢置信:“你說什麼?”
祁振強再次停頓了片刻,才将故事緩緩道來:“衆所周知的故事版本是,你媽媽從小在福利院長大,一次木雕展上我們偶遇,然後相識、相知、相愛。”
“其實,這些不過是我為了瞞着你爺爺奶奶,編出來的版本。”
“我第一次遇見她,不是在南江,也不是在木雕展。”
“當初,我去烏城采購木材,恰巧遇到大雪封山,我被困在一個村子裡好多天。”
“那個深山裡的村鎮,貧瘠又落後,沒有任何娛樂消遣,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每次晚飯後,隔壁總是會傳來一道念書聲,用的是南江的方言。吳侬軟語,溫婉美好,漸漸成了我枯燥日子裡的唯一期待。”
“時間久了,我們偶爾會用方言隔着牆壁交談兩句,詩詞歌賦,人生哲學,她好像都能侃侃而談。”
“我不敢相信,以她的容貌和才情,為什麼會離開南江,嫁到這麼一個沒落的村鎮?”
“我也偷偷問過她,她總是笑笑,卻什麼都不說。”
“時間一晃而過,我終于可以離開的那天,半路上,她突然闖出,攔住了我的去路,她當時渾身是血,跪着求我救救她。”
“她說她是被拐來的,她逃了很多次,都沒逃出去,她這些年一直假意順從,才免了不少打。”
“她說她的丈夫發現,這些天她和我走得很近,又對她下了死手,她求我帶她走。”
“我當時想都沒想,就讓她上了我的車,帶着她一路回了南江。”
祁清肆的拳頭漸漸攥緊,見祁振強又開始停頓,接着問他:“然後呢?”
祁振強看了他一眼,似乎又在猶豫該不該接着說。
許久之後,他再次歎了口氣:“後面我們确實相知相愛,我也用編造的謊言,說服了你古闆的爺爺奶奶,然後我們結了婚,又有了你。”
“直到你媽媽去世的前幾天,我才知道,她當年求我救她時,身上沾的血,不止她自己傷口流出來的血。”
祁清肆聞言猛地站了起來,眼眶也一瞬間猩紅:“她……”
祁振強見他哽咽着說不出口,将他的猜測證實:“她殺了人。”
“她殺了那個長期虐待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