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楠啊。”
對方很輕易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是帶着笑的,“我找你很久了,來見見我吧。”
理智告訴自己應該馬上拒絕,可内心又有另一個反對的聲音極力叫嚣。
手機掉落在地毯上,是景北川怕他赤腳下來着涼鋪好的,很厚實柔軟。
易楠雙手抱着頭,掙紮好半晌,最終說:“去哪兒?”
他甚至沒有問對方是誰。
這座城市在他眼裡陡然變得陌生,易楠攔了輛出租車一路到達目的地。
不遠處的地方,西裝革履的男人從豪車裡鞋跟落地,易楠站在原地,腦海中一直看不清晰的人臉在此刻有了聚焦。
“你……”
“好久不見。”對方打斷他,準确無誤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易楠。”
此時此刻易楠才意識到,對方身上除了令自己控制不住靠近的熟悉感外,還有着不容忽視的危險。
他想不通這股不安警惕從何而來,靠近與遠離兩種情緒撕扯着他的理智,最終隻是他的腳在原地生了根,邁不開半步。
周圍行人不多,席方平鎖好車,紳士地做了個“請”的動作:“一起散個步怎麼樣?”
頓了下,易楠聽見男人慢慢悠悠的補充——
“我的,曾經愛人。”
易楠被最後那兩個字刺到了,不可置信道:“你剛說什麼?”
“原來你真的不記得了?”席方平面露傷心,可很快便被逼迫打碎,他攬住易楠肩膀,在陰影處笑着,“你忘了嗎易楠,我是你的初戀啊,你不是說你愛我嗎?你自己說的,你願意為了我付出一切,哪怕是——”
易楠瞪大雙眼,狠狠推開他——
“你胡說!”
動靜太大,引來三三兩兩的路人行以注目禮。
“我怎麼可能會因為你去打假賽?!”
“怎麼不可能?”席方平好整以暇道,“不是你說的嗎?愛讓人心甘情願堕落。”
好似在寒冬臘月被人迎面潑了一桶冷水,将易楠從外到内凍了個徹底。
“那你……那你為什麼……”易楠喃喃自語般說到一半,而後拔高音量,“那你為什麼要離開我?我都因為你去打假賽了,你……”
“哈哈哈哈哈——”
話沒說完,眼前這個男人突然瘋狂大笑起來,易楠無意識吞咽口水,慢慢往後退。
“我什麼時候讓你為我去打假賽了?”席方平獰笑着,面容扭曲,“那不是你自願的嗎?不是你自找的嗎?”
周圍所有光源在這一刻同時熄滅,易楠想跑,但身體卻不受控制死死釘在原地。
他眼睜睜看着席方平越靠越近,直到雙手掐上自己脖子,耳畔是宛如地獄惡鬼的低語。
“你克死了你身邊的所有人,你生來就注定是被抛棄的,沒有人愛你,也不會有人愛你,你到死都隻會是自己一個人,你自生自滅,你活該!”
“不是!”
易楠瘋狂搖着頭,流下兩行清淚,“不是的,我沒有,我不是……”
“……”
“……寶寶?”
“寶貝?醒醒,寶寶?”
“易楠!”
一聲呼喊似驚雷炸開在耳邊,易楠瞬間睜開眼,大口大口汲取着空氣。
“别過來!”
他手腳并用着翻身坐起,景北川不敢輕舉妄動,“啪”地打開燈。
房間霎時間亮堂起來,易楠擡手擋了一下光,眼神一點一點開始聚焦,等到終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景北川?”
“嗯。”景北川低低應了一聲,試探着慢慢朝他靠近,見易楠沒有抵觸動作後才輕輕抱住了他,“我在。”
他讓易楠靠在自己身上,面對面抱着,“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易楠就着這個動作回抱住他,下巴放在景北川肩膀,不說話,隻悶悶“嗯”了聲。
“沒事了。”
景北川也不問他夢到了什麼,隻說,“我在呢,别怕。”
情緒就這樣被他慢慢撫平了,易楠在景北川身後擡起手,映入眼簾的,是手腕處縱橫交錯的傷疤。
注意到他的動靜,景北川坐直身體,默不作聲拉過來易楠的手,指腹輕柔地摩挲過那些疤痕:“是不是很疼?”
易楠睫毛顫動着垂落,抿了抿唇:“早就沒感覺了。”
時間會帶走很多東西,愛恨、憎惡、疼痛。
景北川沒有立即說什麼,隻是這麼握着易楠的手腕看了很長時間,然後靜靜低頭,在上方落下了一個不夾雜任何欲念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