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顧自說完,擡眸,低低地訴道,“拒了璇玑表妹,是為你。去北征,是為你,我一心隻想娶你為妻,尊你護你,矢志不渝 !”
說完,他用自己腰襟上那把匕首,往心口插了一刀,血即刻奔湧而出。
“三年前,我口不擇言,高傲以拒。這一刀,可還 ?”
他忍着痛,将刀抽了出來,用袖口擦了一下唇邊湧出來的血。
謝靈均仿佛僵木,難以置信地看着他,随後他之話語很快又傳到了耳畔,“一刀不夠 ?”
“好,那……”他緊握着匕首,似要再入一刀。
謝靈均咬牙,握住他小臂,“夠了 !”
“崔彥台,你真是病的不輕。”
說完,她轉身去命杏顔去取來包紮的布條,回來之後,對上他晶亮的眼神,沒好氣道,“朔州的風吹了三年,人也吹得瘋傻了 !”
她這樣埋怨的話語令崔彥台心口一熱,似乎那點痛根本算不了什麼,隻要能獲取她的一絲絲關切,就算再來十刀,或命他赴死,他也是心甘情願。
謝靈均替他草率包紮完,擡眼便見他眼眸炙熱,頓時将剩下的布條摔到他臉上,怒道:“還沒看完 ? 還不速離去 ?”
他未躲,将那布條握住,随即十指緊緊攥住,許久,輕輕歎了一聲。
……
祁淮序今夜借醉酒之故早早回了府邸,抛下徐映之後便回了栖雪閣。就在他以為将要見到他妻之時,他竟望見了另一個男人,落在謝靈均的對立之面,說完那樣一段話後,用刀插進了自己心口 ! 又是狀若瘋癫地問道,一刀不夠 ?
接下來,更加瘋詭之事竟又發生了,他妻竟親手用布條為他包紮傷口。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他至交之友,崔彥台。
那刻,祁淮序隻覺滅頂災禍從天降臨。原來她當真識得崔彥台 !
他二人是何時相識,又是何時有首尾,将他這個夫婿蒙在鼓裡,騙得他好苦 !
突然,他又是醍醐灌頂般想起,崔彥台北征之後,她便去了大長公主的宴會,開始有了相看之意,眼下,崔彥台回來了,所以她理所應當地,抛下了他……
可歎他對她鐘情之至,卑微至極以求她回心轉意,可卻未料想,她已決意離去是因為她這舊情郎 !
好,當他這夫婿死了嗎?
祁淮序自陰詭暗光之中走出,面目猙獰,一聲一聲拍掌,“你清河崔氏如此家風,無恥之徒,引勾人/妻,實在令人眼界大開。”
“崔彥台,你該死 !”
他一字一字,泣血般咬牙切齒地道。
謝靈均回身,見他眸光淩冽,雙唇輕輕發顫,顯然是怒到了至極,一股無力之感頓生,她有心解釋,但很快,崔彥台之聲音落到了她耳側,“我未有做什麼,今日過來不過就是解釋當年之事。”
“噢 ? 這就冰釋前嫌了 ?”
祁淮序俊美面容之上布滿陰恻,讪笑,“你也不怕有來無回 ?”
說完,他飛快大步向他而去,迅速将崔彥台腰襟上的匕首脫鞘,仔細端詳了一番,緩緩笑住,“好刀。不愧是你崔氏傳家之物。”
匕首寒意縱生,映照出他陰沉無比的雙眸,祁淮序微微斜眉,“以此刀取你之命,再好不過。”
說完,他立刻手握刀柄,刺向崔彥台本就血淋淋的胸脯之處,狠狠刺了一刀,正欲再刺,卻被崔彥台極力掙去,二人打鬥激烈,匕首在搶奪之間落到了院内的湖水之中。
崔彥台負傷,力氣不濟,被打了十幾拳在心口處,卻也忍痛還祁淮序數十拳,終于他拼盡全力捏住他咽喉,眸中迸發出無數悲痛、嫉妒、怨恨、不甘,最終化為濃濃殺意。
到底是在朔州厮殺了三年的人,那刻,祁淮序毫不懷疑,他真的想要他死。他苦笑了一聲,未有去想任意之事,可一記記鄭重至極的沉聲鑽入了他海識之中。
“停下 !”
謝靈均握住崔彥台小臂,拼了命地拍打,呼喊,“停下 ! 崔彥台,停下 ! 你若殺死了他,我永世不會原諒你 !”
崔彥台紅着眼,最終還是松了力氣,祁淮序半靠在假山旁,背過了身,一聲聲開始陣咳。
崔彥台回頭看了眼謝靈均,最終躍上粗壯樹枝,翻牆離去。
四周寂靜無比,謝靈均聞及自己心跳,前所未有之強烈,她上前幾步,扶住他手,看他鼻青臉腫之慘狀,實在擔憂,“你傷勢不輕,我……”
“你滾 ! 勿要拿碰他之手碰我 !”
祁淮序悶聲說完,扯了一下唇角,讪笑,“看我為你搖尾乞憐,卑微祈求你一絲絲憐愛,你很得意吧 ?”
“謝靈均,你戲弄我。好得很 !”
他看着她如冰雪般冷徹的面上竟微微松動,不禁覺得有幾分好笑,“你心有所屬,是他,對嗎?怪不得我無論說什麼、做什麼,你皆是能熟視無睹,心硬如石 ! 好一個矢志不渝,你也被他說昏了頭了吧,恥乎 ? 你是我妻,腹内還有我們的孩子,你将要為人之母,可還曾記得 ?”
謝靈均張着唇,眼眶發澀,許久,卻被他堅毅冷徹面容逼退,一句話也是無法發聲。
他輕笑一聲,唇角湧出一大攤血,“往後,我再不會愛你 !”
“可放你與他雙宿雙飛,除非我死。”
他一字一字說完,微微歎了一聲,流出兩行血淚,緊接着便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