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風習習,空氣中散發着悶熱之感。沈璧言同夫婿至行宮消暑,此時二人正坐于泛舟之中對棋,靜谧美好,隻是時不時冒出了個人過來搗亂。
衛景昭剛落下一子,便見祁蔺剝完蓮子肆意丢在棋盤上,充為白子,他氣得笑了,同他圓澈的烏瞳對視,咬牙道:“從昨夜把你帶來起,你就沒一刻是消停的。來之前,你是如何答應我的?”
自祁淮序去了鄞州之後,祁蔺初時頗是自在,但日子久了,難免也想起從前父親的好,如今悠閑的日子也多了幾分乏味,現下聽得衛景昭如此發聲,他亦覺有幾分委屈,使起了小性子,把棋盤都攪亂了,哼了一聲,默默砸了幾滴淚。
一旁的沈璧言如何能看得過去,細緻地将他抱在腿上,哄了又哄,又悄悄剜了衛景昭一眼。
“蔺兒才三歲,郎君怎地說得出這樣的狠話?”
祁蔺聞言又是哭作一團,珍珠般的眼淚從眼眶之中流出,一張俊俏的小臉都花了。
沈璧言拿出帕子替他攪淚,看着他可憐的模樣,心都要化了,“蔺兒莫哭了,你想要什麼,姨叫人去買來可好?”
祁蔺緩緩止住了哭泣,癟着嘴趴在她懷裡,一聲不吭。
沈璧言不知如何是好,隻見眼前鋪下了一道陰影,原是衛景昭走到了她跟前,從她懷中将祁蔺抱了起來,喃喃地哄了幾句,就交給了随之而來的奶姆。
兩人目光相迎,衛景昭看了她一眼,似有探究。
“你很喜歡孩子?”他問。
沈璧言竟覺有幾分不自在,頃刻之間便起身了,正當她轉身之際,她的小臂被他從後握住,一絲稍縱即逝的短促笑聲也來到了她耳畔。
“他昨夜一直霸着你,我都見不着你。方才奶姆在身旁,我不好直言,現下才有機會問你,昨晚可有睡好?”
她默默轉身,被腳下蓮蓬絆了一下,人也跌落下來,卻叫他攔腰抱個滿懷。
“郎君,放我下來。”
沈璧言滿臉绯紅,撐臂在他胸膛上,雙眸澄澈靈動,“四下有人看着呢……”
衛景昭愣怔片刻,依言放了她,負手于背,盯着她一片雪一般的後頸,眸色漸深,許久後,他微眯了下眼。
“兄長何時過來?你可有得到消息?”
沈璧言之兄沈照為禮部之人,這幾日應差照顧鮮卑國君主出遊,到處遊山玩水,聽聞也會來此避暑。
沈璧言聞言搖了搖頭,“兄長未有托消息過來。”
衛景昭颔首,看了眼她羽睫下的烏青,笑了下,“回去睡會吧,昨夜辛苦你了。”
他本隻是想說及她照顧祁蔺一事,但話一出才發覺存有歧義,擡頭一看,她身旁侍奉的兩個婢女果真已是面紅耳赤,她亦是紅了面,默默點了一下頭後便飛速離去。
他啞然失笑。
他這小妻子倒是有趣。
本是無意間提及,但沈照午間竟真的過來了,同行的還有那位年輕君主賀蘭炘,随後竟還跟着三殿下和嘉甯公主,及浩浩湯湯的一行仆從。
衛景昭命人過去喚妻子過來,自己則是迎了過去,待看清來人之後,面立即白了。
穆炘身着一襲玄衣,儀表堂堂,此刻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人從駿馬鞍間下來,笑道:“怎麼?不識得本王了?”
“本以為相識多年,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
嘉甯公主正好下了車轅,聞言,多看了他二人一眼,面露疑惑。
穆炘回身過來,溫聲道:“我曾為質子,在魏國做生活了數年,此為往事罷了,可我與這衛大人,還有祁大人可都是至交好友。”
李頤輕輕颔首,又聽得他道,“祁大人的夫人,我也識得。”
此話雖輕,卻立即在她心中紮根深埋,李頤艱難地回面過來,嗫喏道:“難不成你與她亦是好友? ”
“賀蘭王涉友确是泛廣。”
穆炘唔了一聲,在衛景昭的兇狠眼神之中不緊不慢地開口,“公主,他有兩位前夫人,不知你問的是哪一位?”
怎可能有兩位 ? 難不成祁淮序還停妻再娶過 ?
李頤震驚至極,隻覺心不自覺便疾速跳躍,耳畔一片嗡嗡作響,再也聽不分明。
正好此時沈璧言走出來喚了她,令她思緒停了下來,她便也伸手攬了下她人。
“公主,舟車勞頓,可還好?”